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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刘成亲(第1页)

丹菲再度醒来时,已是次日晌午。她依旧昏沉,头痛欲裂,浑身乏力,呼吸似火。

萍娘喂她喝药,叹道:“昨日崔郎送你回来时,你已烧得浑身发烫。他急得不行,后来还亲自接了太医来家。等到太医给你看过病,他才离去。”

丹菲闭上酸涩的眼睛。

萍娘絮叨:“郡王,和锦娘都派了人来探望你,送了药材。你兄长早上亲自来过一趟,你还睡着,他坐了一会儿才走的。公主说,让你好生歇息。昨日你救郡王之事,想必已经传遍长安了……”

丹菲再度昏睡过去。

她本就有寒疾,这次受冻厉害,病来如山倒,在床上缠绵了一个月,才彻底康复。

一个月后,丹菲养得红光满面,还胖了三斤。她那日英勇救李崇的事迹果真已传遍大街小巷,一时名声大噪。也幸好她顶着段宁江这个将门女儿的名头,会点武艺不足为奇。只是市井街坊里已是将她传说成了红拂女一般的巾帼女将,编进了戏文中。

丹菲养病这段时间,李崇三天两头都会教人送东西过来。有时是药材,有时则是一些市井里寻来的新奇小玩意儿,什么胡人贩卖的琉璃瓶儿、新罗的小花鼓、东瀛的人偶娃娃……

后来丹菲渐好,能下床了,他又送来了许多书。一整套新印好的三国志,数本传奇人物传记,一些文人墨客的杂记随笔、新诗本子。

“果真是个有心人,想必都是被李碧苒训练出来的。”萍娘赞不绝口,打趣道,“你享了李碧苒的好处,可要记得她的恩情哟。”

丹菲啼笑皆非,“李碧苒现在如何了?”

“听说闭门不见客了。”萍娘叹息,“听说瓦茨那新大汗上书将她唾骂一番,说她偕同枷勒谋害了先父。李碧苒在朝上斥责瓦茨污蔑,当场要寻死,被救了下来,然后就回府闭门不出了。此事虽说空口无凭,定不了罪,但毕竟与名誉有损。”

“也许真是污蔑呢?”丹菲问,自己底气也有点不足。

其中利害一目了然。李碧苒好不容易做了公主,不想终老瓦茨。前夫死了,她上书天朝想回来,圣上却让她再嫁枷勒。枷勒出兵南侵,和亲公主没了用,这才能光明正大地回家。她这一局棋,从她主动和亲起,就开始下了。

萍娘冷笑,“千算万算的,最后都会算计到自己头上。依着本心活的,才会一生顺遂。”

丹菲笑道:“姐姐是在讥讽我呢?我现在不就在算计李崇么?”

“你救他也是算计他?”

丹菲愣了愣。

萍娘道:“最初模仿李碧苒,是为引起他的主意。如今做回你自己,是为让他爱上你。我看你英雄救美后,他也已经对你上了心。从男人送你的东西,就可看出他有多喜欢你。”

“如何?”丹菲啼笑。

“礼轻情意重嘛。”萍娘道,“谁不会一掷千金?花钱是天下最简单的事。他心里有你,记着你的喜好。你在病榻上时,他知你精力有限,只送你小玩意儿打发时间。等你可以下床了,再送你书本,又是你喜欢看的那些种类。所以依我看,自那夜后,他是真的有些喜欢你了。”

丹菲漠然,把目光投向窗外。

病了一个月,回过神来时,就已经是早春了。积雪笑容,灰败的庭院之中也终于可见点点新绿。阳光明媚,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在冰霜寒冷之中,露出了如花笑颜。

“萍娘,”丹菲喏喏道,“我好像喜欢上别人了。”

“不是李崇?”萍娘倒不惊讶,“是谁?你兄长?还是崔郎?”

丹菲只一味摇头,也不答。

萍娘理着手中的绣线,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终于开了窍,有了喜欢的人,我很为你高兴呢。人知情,而后成人。就是说,你之前不论多大了,没有动情,都还是个孩子。”

丹菲道:“动情是好事?有了情爱,就知忧苦了。哪里像以前懵懂的时候那么开心。”

“人在世上走一遭,就该酸甜苦辣尝个遍。你想清静,还入什么繁华?直接去南山找间姑子庙落发就是。”

丹菲笑,“懂了情爱后,为什么首先体会到的,是苦呢?”

“先苦后甜。”萍娘穿针引线,绣起了并蒂莲,“你想打退堂鼓,不去勾搭李崇了?”

丹菲抱着膝,怔怔道:“利用他人,总有些愧疚。”

“共过患难,果真不一样了呢。”萍娘瞅了一眼李崇送来的那些东西,“我觉得你不用想太多,顺其自然就好。你小拇指上系了红线,老天爷会把你引到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面前。”

这一年的春季,京城中婚事特别多。北征回来的年轻将士都选了上半年的吉日成亲,泰平公主也终于给次子定下了梁王之女方诚县主武氏为妻,婚期定在了六月,在段义云、刘玉锦的婚事之后。

春暖花开后,京城里社交活动重新频繁起来。丹菲自夜奔救了李崇后,名声大噪,竟然隔三差五都会收到邀请的帖子。今日王家女郎招待游园,明日郑家新妇又在曲江池芙蓉阁里举办诗会,后日又是哪家女郎相邀春猎。

李碧苒闭门谢客,暂时退出众人视线,这段宁江替代她成为了长安华族圈里的新宠。

丹菲终于过上了做猎户女儿和乡绅继女时,心中暗暗向往和羡慕的奢靡生活。整日锦衣华服,珠玉满头,呼奴使婢,养尊处优。

这浮华奢靡的生活,过久了也不过尔尔。就好比山珍海味,吃腻了后也不过白菜萝卜一般乏味。

若是狩猎还好些,可以出城吹风踏青,碰上赏花或者诗会,那真是要了丹菲小命。丹菲自认不是李碧苒那等出口成章的才女,只拼凑得出几句打油诗。

况且那些贵族女郎们成日勾心斗角,东家长西家短地翻来覆去说个没完,好比晒谷场上的麻雀似的,赶走了一批,又飞来一批,真是教人烦不胜烦。

林花谢了,牡丹花开,赏花宴一场接着一场。京城女子们悠闲度日,并不在乎如今朝堂上如何风起云涌。

首先就是枷勒问斩,了却了众人心中一桩大事。丹菲和段家的血海深仇,报了一半。

枷勒人死透了,揭露的许多事却是引得后续诸事犹如山崩余韵一般,连绵不绝,整个朝堂都大为动荡。

即便是韦后一党,也容忍不了高安郡王为图私利而助敌的行径。韦皇后迫于压力,不得不下令彻查此事。段氏一门冤案再度浮出水面。

圣上在病中得知此事,痛哭不已,直道是自己懦弱无能,纵容外戚,愧对先祖与黎民。自那时起,他便重新开始过问朝政。韦皇后十分不喜,颇有怨言,却是被御史们捡着痛脚骂了一番。崔景钰的一篇檄文深得圣上赞赏,还因此官升一级,做了御史中丞。

这其中,有多少事是李崇和泰平等人暗中推动,不得而知。

开春官员人事变动,又是一场讨价还价的争夺战。韦氏一党素来占据肥缺。如今形势有变,韦氏独大的局面显然有些支撑不住。

李崇却是急流勇退一般,不再过问朝政,每日就和朋友饮酒作乐。泰平公主也霎时对朝堂没了兴趣,转而专心张罗次子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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