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法子再出城,我们自会来找你。”段义云伸手按在丹菲的肩上,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睛,“韦家没有找到东西,必定还会再寻来。你要小心行事。若是实在送不出来,也请另外寻个妥当的地方收藏。家中,切不可告诉他们我还活着的事。大伯那里,更需要你多多周旋。”
丹菲一一记下,“我都省得,大郎君放心。”
段义云看着她一本正经的神色,不禁一笑,道:“叫我阿兄。”
“啊?”
“你已是段宁江,就该叫我阿兄才对。”段义云宠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也一直当你是自家妹妹一般。你放心,等东西安置好,我就安排人送你离开段家。”
丹菲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半晌才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段义云爽朗一笑,“等收复失地,夺回河山,我自然要回来!我要回来重振段家声誉,重振这个家族。你放心,就冲着这点,我必然无论如何都会活着回来。带着荣耀,活着回来!”
眼看天色不早,寻找丹菲的人估计已经快急疯了。段义云亲自带着丹菲走小路下山,将她在路口放下。
段义云叮嘱道:“崔熙俊性子虽然有些清冷,但是为人正直端方,可以信任。你若有难处,向他求助便是。就是……”
“就是不能提你还活着的事,是吧?”丹菲抿嘴一笑。
段义云又不禁抚了一下女孩柔软的发顶,“他人很好,只是他身边的人,未必都可信。比如今日之事就蹊跷得很。”
“我会留神的,大……阿兄请放心。”
女孩低着头,温顺而安静,削瘦的身影却又透露着一股倔强与坚韧,同段义云记忆中的那个身影重合在一起。
国破家亡,他的世界天翻地覆,唯独这个不曾深交过的女孩,却还没有变,依旧如青嫩柔韧的杨柳一般。
临别之际,段义云翻身上马,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丹菲……”
“什么?”他拉住缰绳。
迎着男人深邃的目光,丹菲声音清润,道:“我叫曹丹菲。”
段义云眼神闪动,愧疚之下,又是浓浓的感动。
“保重……阿菲。”
丹菲目送段义云和他那些之前几乎没露面的随从策马离去,直到连马蹄声都听不到了,她才转过身,沿着小路继续向前走。没走多久,她就看到了山坳里的山民人家。
女孩身上的伤势引得那户山民夫妇大惊。丹菲取出钱给那个汉子,叫他去段家山庄里通报,自己则在妇人的帮助下重新裹了伤。
到这时,丹菲才彻底松了口气,躺在炕上。昏昏欲睡之际,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大地都在颤抖,直到院门口才停下。
丹菲强撑着爬起来,由那妇人扶着走了出去。
崔熙俊正利落地翻身下马,冷峻的面容已经是一片铁青,锋利的视线直把丹菲上上下下扫了好几遍。
丹菲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道了一声崔表兄。
“伤得可重?”崔熙俊问。
“都是皮肉伤,不碍事。”
“贼人呢?”
“没有贼人呀。”丹菲不傻,“野猪被我射伤跑走了,我从马上跌了下来,差点迷了路。”
崔熙俊掀了掀嘴唇,想揭穿她,又知不妥,只得忿忿作罢。
他冷声道:“没带马车来,你可还骑得马?”
“走得慢些就无妨。”丹菲温顺地答道。
“那就动身吧。”崔熙俊说完,转身就跳上了马背。
一个仆人牵了马过来,丹菲抓着马鞍,吃力地爬了上去。呆到坐稳,已又出了一头冷汗。
崔熙俊看她即使如此,秀气的嘴唇依旧倔强地抿着,一双黑玉似的眸子浸过泉水一般,亮得刺眼。他不免越发觉得厌烦,不再多看,一夹马腹就按原路折返奔去。
奴仆们大都是崔家人,跟在崔熙俊身后疾驰。路口拐弯的时候,崔熙俊朝后瞟了一眼,见那个女孩面色苍白地紧跟在队伍,明明很吃力了,却硬是咬牙不肯啃一声。
自讨苦吃。
崔熙俊嘲讽地冷哼一声,不再回头。
段五娘去南山别墅散心,不小心被冲散,落马受伤的事,在段府里击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浪。官家闺秀在外走丢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虽然没出大岔子,说出去也不好听。于是段家便没声张。
在家里,二娘倒是尖酸地挖苦了丹菲几句,埋怨她蠢笨无能,嫌弃她丢了段家的脸。
丹菲倒没说什么,还是刘玉锦看不下去,道:“五娘可是被崔四郎找回来的。她若丢脸,和也崔郎脱不了干系。二娘再多说几句,传到崔家人的耳朵里,怕就要上门来提亲了。”
二娘又气又怕,果真不再提这事了。
丹菲私下也夸了刘玉锦几句,“养你千日,也终有用你一时。不错,不错。”
那日后来发生的事,刘玉锦私下都听丹菲说了,后怕得吓出一身冷汗,晚上还做了噩梦,梦到丹菲真的被豹子咬死了。她一连好几天都忐忑不安,抓着丹菲道:“你说韦家会不会派人来下毒?或者又把你绑架走?”
丹菲啼笑皆非,“毒死了我,他们找谁要东西去?”
刘玉锦拿银叉叉了一块桃子,吃了两口,又低声道:“自从你出事后,两个夫人就再不准我们出门了。你想好什么法子出门取那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