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怵然把膝上那个纸袋放到他手里,支支吾吾又扭扭捏捏好一阵,既羞怯又感激地说“谢谢你的衣服,还有……还有今天晚上的事。”
说罢,侧身打开车门,小心翼翼跨下了车。
下车之后,她没敢多留,不但不回头与他说再见,相反,以极快的速度开了铁门门锁,哐一声,顷刻关上大门,整个人好像松了口气,软瘫靠在铁门后,缓缓滑落,席地坐了下来。
大概坐了有十几分钟,扑通扑通的心间歇趋于平静,发现背后的门缝,依稀透进几缕明晃晃的光。
顾南枝余光瞥见,狐惑地蹙起眉心,奇怪,外面怎么还是那么亮?
难道,他还没走?
心神截然一滞,若有所悟。
她快速挪动着脚,爬到一旁,顺着门缝直勾勾朝门外盯去。
只见那辆黑色轿车仍然停靠在门前,引擎已熄灭,前灯却开得亮呼呼,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那一瞬,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瘸着脚,急冲冲开门蹿上二楼,逐一亮起室内所有灯光。
静至几秒左右,果然听到外头车辆发动引擎的声音。
顾南枝心颤颤地踉跄到窗前,巨大的落地窗被厚厚的两层窗帘遮蔽得密不透光,她怕傅既琛会往这边看来,非常谨小慎微地退到一隅,翘起指尖掀开点窗帘缝,细细地往外瞧去。
目之所及,那辆黑色轿车已全然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消失在这片无声漆黑的地平线之上。
心中五味杂陈。
一时,像是新春里燃烧起的大红鞭炮,噼里啪啦,激动不已;一时,又像翱翔于空的惊弓之鸟,猝然坠入一片汪洋大海,哀恸绝望,只剩死路一条。
他这种行为算什么?
她可以理解成为关心吗?
就像以前,无论她去到哪里,做了什么,他总是不放心,誓要确定在他可掌控范围之内,才会称心如意。
突然觉得好难过,一股卓然升起的惆怅,充斥她的内心,堵塞她的咽喉,让她哽咽得喘不过气来,眼眶莫名其妙泛起层层水雾,越积越多,越多越是往外流,倏地一下,夺眶而出,滑过她的面容,悉数滴落在手背上。
这个世界,是不存在失而复得这种好事的……
*
十八岁那年,她单方面向他提出分手,他不肯答应。
于是,在生日前几天,撂下繁重冗长的工作,特意从美国飞往德国,给她一份惊喜,约她到巴伐利亚的一间中餐馆,相聚庆生。
她却故意找来十几个同学,还挽着一个男人的手,骄傲自满向他介绍“哥哥,这是我的新男友。”
他不信她会这般无情,把俩人之间对未来的期许与约定全然抛弃。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非常嫌恶地盯着他,说“我之前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我第一次接触到的男性,现在那股新鲜劲已经过去了,我不再喜欢你了,希望你以后不要来纠缠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闻言,他先是失魂落魄般愣住,而后,一双狭长的瞳眸瞪得极大,瞪成不可置信的模样,紧接着,那股愤然的羞怒快速从他脸上褪去,转换成一种心慌惶恐的害怕神色。
他害怕失去她,猛然抓住她的手,说,现在立刻马上要带她回国。
她显然不肯,拼命挣扎,可女人的力气怎能抵得过男人,更何况是傅既琛这种常年练家子的人。
很快,在众人的惊愕中,她被带出门外。
新男友看不惯,急然追上来,伸手拽住他背部的衣服,却被他一拳打趴在地,像只朝天乌龟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顾南枝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当着众人的面,反手一个巴掌拍打到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无疑将他的男性自尊心,给狠狠踩在地上蹂躏。
他应该要生气的,理应要生气的。
可那一瞬,他只是怔住。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那双阴鸷的眼睛逐渐变得清明,而后,无可奈何地松开顾南枝的手,神情有些溃败与落寞,嘴角往下撇,艰难地对她说着些挽留之类的话。
她却扶起被打伤的新男友,冷冰冰抛下句“幼稚。”便绝然离他而去。
之后的事,她已不想回忆。
隐约只记得,同学们报警后,新男友又放弃了起诉他。
他在德国待了有五天,便起航飞回了美国。
而他登机离去的那天,正好也是她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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