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过头,看见了周祈煞白的脸。
那是一张血色尽失的脸,像被涂满了快要烂掉的的墙腻子,惨白又僵硬。他张着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漆黑的眼珠只剩下涣散的灰,被困在深深凹下去的框子里,一动不动的,让我想起前不久做梦时想起的那只死去的小狗。
连死的时候都睁着黑溜溜的眼睛。
我伸出手想要轻抚他的脸,眼泪却先一步落了下来。
滴在浅灰色的床单上,将那块淹湿成一小点深色。、
“煜煜!”周祈终于从僵硬中回过神来,他迅速起身,紧紧的拽过我的手,连我手里的手机被甩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啪”声都没去管,手心被拽到刺痛,我却没有甩开。
“煜煜,煜煜,煜煜"哥一味的喊着我的名字,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沉默着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好像又被分割成了两半。
一半是周煜,一半是怪物。我该怎么回应我哥呢?我可以软着声音说爱他,然后在黏黏糊糊的撒娇后不着痕迹的质问呢?还是直接把周祈捆起来,把他的四肢都卸掉,成为只能依靠着我的人彘呢?
我在此间挣扎,彷徨,彳亍,不安。
我为什么会为了周祈如此痛苦呢?
想法跳出来的那刻我吓了一跳,又迅速平静了下来,然后,就感觉到脸被一双手捧起,柔软的吻落在了我的唇瓣上,还带着咸苦的味道。
这是为什么呢?被分成两半的东西在这一刻又重新回到了一起,好像,好像是回到了一起,
只是一个吻而已,为什么会消散掉不安呢?我无法理解,却在唇瓣分开的那一霎又追了上去。
还是分开了,周祈喘着气,用带着湿意的眸子直直的看着我。
“哥,我爱你。”我突然开口,在对上周祈视线的那一秒,像是习惯性的脱口而出。
“撒谎精。”周祈煞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带着残破的可悲的苦笑,连声音都颤抖的不成样子,下一秒,却还是吻上了我的唇。
好可悲啊,我心想,然后抬手捏住了对方的后颈,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亲吻结束,周祈的额头与我的相抵着,好近,近的能感受到他鼻翼的煽动,相贴的部位不断传来温暖的热度,躁动的,烦闷的,苦涩的,痛苦的,在此刻都变成了轻飘飘的烟雾散开,我看着眼前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周祈,徒然间只觉得无力。
“你不是答应我了吗?为什么还要偷偷和他联系。”
对着你,终究是败下阵来。
“什么?”周祈抬头看我,露出一张满是水渍的脸。
我叹了口气,半跪着,双手却不受控制的贴上他白皙纤细的脖颈,“为什么不能只和我在一起呢?”
滚烫的,还在跳动着,随着呼吸的频率,缓慢又坚定。
双手却不自觉的想要缩紧,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欲望,“为什么要和他联系。”
我又问了一遍,却没有得到答案,耳边不断有嗡鸣声再吵,我眼睁睁的看着周祈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他的声音,太阳穴处传来的刺痛迫使我更加用力的去杀死这一切的起源。
我张开了手,又重新合上,然后更加用力。
手心只剩下了滚烫的触感,原本鲜明跳动着的事物在此刻仿佛是被击碎的鼓皮,无论怎样用力都感知不到半点反应,我又增加了些许力道,还是没有。
再用点力呢?
想着,我又掐紧了些许。
耳边依旧充斥着让人烦躁的嗡鸣,惚得,滚烫的水液落在紧绷着青筋的手臂上。
我卸去了全部的力气。
不知道是谁流出的泪落到衣上徒增添一片黏腻,不知道是谁伸出的手抹去迷离重现了清明,不知道是谁张开双臂将对方先搂近怀里去感知那一份残存的心跳。
嘭嘭嘭,声音如此清晰。
柔软的发丝不断的颤抖刺激的脖颈处产生难耐的痒意,我偏偏头想要躲开,却被周祈用力的咬住。
下意识的轻颤让缠绕着的四肢黏的更紧,我挣扎着从空隙间伸出手臂,轻抚着对方深埋在我颈肩的软发,一下又一下,直到对方松开牙关,抬起头,与我对视。
怎么抹都抹不尽的水液沾湿了整张脸,周祈看着我,眼睫轻颤,眼泪又无声的要落下来。
我抬起手,擦了擦他通红的眼尾,再一次吻上了他的唇。
带着浓烈的血腥气,还有咸湿的味道,让人作呕,却没有办法离开。软舌不断的纠缠,还未沉寂多久的心思再次燥郁起来,愈加用力,想要连对方口中的空气都一并吞噬掉。
舌根被吸的发麻,舌尖被咬的刺痛,松开时,甚至拉出一条深红的血丝。
我又轻轻将它舔去。
“周祈。”平生第一次,我喊着他的名字。
很明显的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却还是在下一秒,抬起了头,我对上了他的视线。
周祈的眼神让我冷静下来,深邃幽暗的黑眸,我仿佛回到了当初那个午后,我半蹲在地上,安慰着难过的哥哥。
“我是你的。”
平静无波的水面泛起了涟漪。
“所以,”我悠悠然揉弄着他的头发,“你不要离开我。”
相同的脸上出现了我绝对不会有的表情,却和我一般的只剩下了沉默。
他再次垂下了眼。
缄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