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师尊同我提起过,那是蓬洲的先任岛主。”秦正野想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出口,问,“他是人族?”
王清秋点头:“是。”
秦正野:“……”
秦正野越发觉得困惑了。
这人若流观岛主与江见寒的父亲,可流观岛主是鲛人,江见寒却有一半龙族血统,这人还是人族?这血脉传承好像怎么想都不对劲,至少秦正野自己很难厘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王清秋说道,“流观岛主,的确是鲛人,你师尊,也的确有一半的龙族血脉,可那老东西是什么,大约就没人能够说得清了。”
王清秋提起这人时的语调并不客气,显是厌恶极了此人,以至于连提起这人的名姓,都觉得有些令人作呕。
王清秋:“那老东西自己寿元将近,不得突破,为了续命,这才想出了夺舍的法子。“
秦正野:“……夺舍?”
“寻常人等,他看不上,若躯壳不适于修炼,要不了多久便要更换。”王清秋解释,“若想一劳永逸,他便需要一个与他血缘相近,能够被他轻易夺舍,又极适于修炼的皮囊。“
秦正野仍是有些恍然:“……那是我师尊?”
“谁都知龙族血脉利于修炼,可若想夺舍龙族,怕是比登天都难,修为较他薄弱者,才是最好的选择。”王清秋点头,却又叹了口气,道,“较他一贯做法,他会先寻一人,与这人诞育子嗣,再将这孩子带回去养育,待确认了这人天赋几何,他再决定留不留此人。”
这人血脉的困惑,至此好像是有些解开了。
秦正野蹙眉低语,道:“……我师尊也是如此。”
“不仅是你师尊,流观岛主也是如此。”王清秋说道,“一人是夺舍鲛人之躯,与鲛人结合,到你师尊时,他又换了副人族的躯壳,不知去何处骗到了龙族。”
秦正野:“……”
“你师尊与流观岛主二人,一人天赋绝佳,极擅修炼之道,一人继承了蓬洲江家的血脉,天生便有窥探天机之能。”王清秋说道,“那人不知用他这‘办法’试了几回,终得了两个可留待他使用的皮囊,他便要穷尽一切办法,将这两人困死在他的蓬洲仙岛上。”
秦正野喉中略哽,极为不适:“这是师尊来八荒之前的旧事?”
王清秋点头:“当然是。”
秦正野这才觉得自己像是问了一句并无作用的废话。
他深吸了口气,方才能往下询问:“我在天衍阵中所见,又是怎么一回事?”
王清秋反问他:“你看见了什么?”
秦正野这才想起来王清
()秋并不知天衍阵中之景,那一幕只有他与江见寒两人看见了,他只好再作解释,道:“我看见了师尊……被锁在……”
那画面在他脑中,他光是忆起都觉得难受,若要出口,好似便更为艰难,可也只需要这短短两句话语,王清秋便已经能够明白了。
“此事我只知大概。”王清秋道,“师尊带着见寒师弟回来之后,也只与我说过大概。”
秦正野点头。
“那老东西需要的皮囊,而并非是活人。”王清秋轻声说,“有了见寒师弟这极适合他使用的躯壳后,他便不再困着流观岛主,而是将一切注意都放在了见寒师弟身上。”
“他要见寒自小修炼习剑,好好磨炼他这躯壳,可只要有灵智,便会有情感,人会有悲欢,会有忧喜,会不想修炼,会希望自己的兄长与父亲,偶尔能够……”王清秋停顿下话语,轻轻叹了口气,大约是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太煽情了一些,他便摇头,换了一个话题,道,“你应当也清楚,在大多龙族眼中,短寿的人类几如蝼蚁,哪怕是人族修士,在他们眼中,也总要低他们一等。”
秦正野:“是,我……我在书册看到过。”
他当然并非只是在书册上看到过。
上一世他亲眼见过龙族,知道那些东西待人究竟是何种态度,可这话他不能与王清秋说,他只能一句含混而过,再看向王清秋,等着王清秋后头的话语。
“龙族本不会与人族通婚,那东西是如何骗来龙的,我并不知晓,师尊好像也不怎么清楚。“王清秋道,“因他所为,见寒便成了龙族眼中的禁忌,这等低劣而生的贱物,若要到龙墟之中,是必然要被剔去龙骨,剥除他原属于龙族的这一部分血脉。”
秦正野微微一怔,心中好似忽地被什么抓紧了一般,刺得微微发痛。
上一世时,秦正野为了救江见寒,翻看了很多古籍,除开在宗门藏书阁内的那些书册,他去蓬洲之后,在流观岛主的默许之下,也翻看过蓬洲书库之内的古籍。
在蓬洲书库之中,有一本书册,他记得尤为清晰。
那书册内特意折了书角,可能是前人翻阅过,特意在此处留了记录,因而他一翻开那本书,第一眼所见的便是那一页,而那一页上所提及的……是龙族的一种术法。
那是这数万年来,龙族为了维持血脉纯粹,特意研究出,对血脉不纯之人使用的术法。
此术可以隔绝一人过去未来,能将这等血脉不纯的恶果困于阵中,而后拔去龙鳞,断去龙角,封五感,绝七情,抽龙骨,断六欲——
此术一成,这“恶果”不仅要失去龙族血脉所遗的天赋,还会断绝七情六欲,失去一切记忆过往,变成个痴痴呆呆的“木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