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也都纷纷敛眉,在心中琢磨起了国师一口气说出的三种选拔官员的方式。
政崽很想多听姥爷讲课的,可惜他毕竟年龄太小了,在姥爷大腿上实在是坐不了太久。
不想坐了的政崽遂从姥爷的大腿上滑下来,像是一只老虎幼崽似的手脚并用地绕着姥爷的身子爬了两圈,而后又慢悠悠、以一种闲庭信步的优雅姿态爬去韩非旁边。
小家伙举起两只小短胳膊,用两只小短手扒着韩非的案几,坐直小身子,探着小脑袋满脸好奇地往韩非正在快书写的竹简上瞧了一眼,密密麻麻一大片——尴尬的事情生了,小家伙现他一个字都看不懂,只好又把视线移到了韩非脸上,瞧着往日里这个说话磕磕巴巴、爱穿华贵绿衣服的年轻男人此刻俊脸通红、眼睛明亮、整个人热的仿佛脑袋上面就要冒白烟了,看起来兴奋的都快癫狂了。
政崽虽然理解不了韩非此时心中的激动与狂喜,但他懂事的没有去伸手或者出声打扰韩非,而是又调转小身子,慢慢爬到了蔡泽、李斯、蒙恬、杨端和面前,看着这几人也在目不转睛、满脸激动的望着姥爷。
他又爬到对面的案几前,仰着小脑袋仔细观察了一番春申君的长相,而后一一爬过马服君、赵牧、冯去疾、司马尚、燕国三使。
看着这些人的注意力无一例外全都在姥爷身上,压根顾不上看自己,政崽遂又爬到了姥爷身边,一会儿将后背倚靠在姥爷大腿上玩手指,一会儿将小身子趴在姥爷大腿上用两只脚尖点着坐席玩儿,一会儿直接从姥爷的大腿上出溜下去,躺在姥爷的坐席上呼呼大睡。
他睡前知道姥爷在得啵嘚啵地讲,韩非在奋笔疾书地写,其他人都在认真地听。
不知道过了多久,待到窗外遍布红彤彤的晚霞,暮色四合之际。
政崽小肚肚中的奶粉消化殆尽,腹中饥饿的小家伙一个激灵睁开丹凤眼,饿醒了,他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从坐席上爬起来,惊讶地现——自己姥爷竟然还在讲!韩非仍旧在写!蔡泽那些人的脸色简直比他身上所穿着的红色小衣裳都红,眼睛比天上的太阳都要亮!
讲的人、写的人、听的人、没有一个看起来是平静的,在场的大人们一个个看起来仿佛马上就要激动地从坐席上跳起来畅快地跳舞了。
政崽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茫然的眨了眨大眼睛,只觉得他似乎从未见过姥爷讲这般久的课程。
他支棱着两只小耳朵听了听,现现在的话题已经又变了一个,不是在讲“选
拔官员”了,而是马服君询问“战术”了。
政崽趴在姥爷大腿上,听着姥爷对马服君说,他不懂战事,只知道战争的分类,小家伙遂又听了一大堆什么“海、陆、空”战争、“正义、非正义”战争等等。
小家伙十句话中只听懂了半句,大人们也听得似懂非懂,因为除了“正义、非正义”的战争性质外,其余的像“热武器”、“海战”、“空战”,他们完全想象不出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以及士兵们怎么在大海与高空中作战。
赵牧眼睛亮地看着国师举手出声询问道:
“老师,我很想知道既然您能通过不同的标准把战争归为这般多的种类,那么未来是否会有不用兵器的战争呢?”
蒙恬、杨端和听到赵牧的询问,也满脸好奇的望向老师。
赵括和司马尚则不由对视了一眼,心中觉得只要打仗肯定就要动兵器,不动兵器那还打什么仗呢?
“有的。”
赵康平用右手捋了捋下颌上的短须,满脸感慨地对着赵牧说道:
“小牧,你说的这种不动用兵器的战争是冷战。”
“冷战?”蒙恬、赵牧、杨端和头次听到这个新奇的名词,三个小少年惊讶地齐齐出声反问。
春申君、信陵君、马服君与司马尚也惊了,没想到国师竟然连不动用兵器的战争都知道!
“是的,冷战的特点就是国与国之间不再直接使用武力来打仗了,而是通过搞经济封锁、政治宣传、通过贸易战、舆论战、兵器储备等方式,从政治、经济和军事方面进行无真刀真枪拼杀的对抗。”
赵康平边说边回忆前世通过书籍、网络的方式了解到的战争信息。
他依稀记得老爱家的乾小四当政时就曾与沙俄关于恰克图地区的贸易点打过贸易战,对沙俄进行了两次、还是三次经济制裁,最后没动一兵一卒的拼杀就逼得沙俄不得不屈服,另一个就是中原王朝针对草原上的胡人进行的“茶马互市”了。
可惜这俩例子与现在的时代离得有些太远了,不太好讲清楚情况,看着众人脸上的迷茫之色,显然是听不太懂冷战的事情。
他又蹙眉想了片刻,看到怀中外孙头上遮阳帽边缘处绣的紫色小老虎,想起那东边尚紫的齐国,总算是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与现在离得比较近的例子,遂对着众人讲解道:
“舆论战与兵器储备想来大家都好理解,前者是从舆论方面占据最高点,比如眼下的秦国,山东诸国提起秦国都是骂骂咧咧的,如果说天下之中已经无形之间打起了舆论战的话,那么秦国就是七雄之中垫底的存在,老秦王出了秦国后,不得一点山东诸国的民心。”
除了秦国的俩黑衣小少年外,其余人听到这话纷纷点头表示同意,毕竟于山东诸国而言“虎狼之秦”、“暴秦”才是秦国的代名词。
“兵器储备从字面上就能理解,我也不多说了,我现在举个贸易战的例子,诸位听听就能明白了。”
“眼下的七雄之中,我们都
知道齐国临海,靠着鱼盐之便,是天下间最富有的诸侯国。”
“齐国早年间的国相管仲很善于搞经济,在我看来,管仲就是一个非常善于打贸易战的大才,如果大家研读过齐国的史书就会现,管仲从擅长打造兵器的衡山国中高价买兵器,又从盛产绨的鲁国和梁国中高价买绨布,甚至还从楚国高价买鹿,这四国不知道齐国暗中的打算,一看只需对着齐人卖兵器、卖绨布、卖鹿就能赚到这般多的钱,四国的庶民们都忙着造兵器、产绨布、抓鹿去了,慢慢的田地荒芜,四国出现粮荒了,齐国却用钱换来了许多粮食,还严格限制不将粮食往这四国中卖,最后衡山、鲁、梁、楚四国为了粮食,有求于齐国,不得不屈服于齐桓公,在周天子失势后,认可了齐国在天下的霸主地位,这就是非常鲜明的贸易战啊!”
众人闻言瞬间明悟了,他们之中以前也有人看过齐国这些故事,可那时只是觉得管仲聪明罢了,直到今日从国师的话中才彻底搞清楚原来管仲的战术是——贸易战啊!不禁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原来不用兵器的战争也能造成兵书上所言“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巨大杀伤力啊!
在场听讲的众人之中的武将还是不少的,赵括的眼角余光瞧见弟弟脸上兴奋不已的表情,心中也难掩震撼,只觉得弟弟的眼光着实很不错,这般内敛的小少年能抓准时机早早地拜康平先生为师实在是一件很有福气的事情。
蒙恬与杨端和望向国师时也是满眼小星星,只觉得听完“冷战”的例子后,他们俩对于战争的认识一下子扩大了好大的边界,作战思维变得愈灵活了。
政崽也将小脑袋靠在姥爷腰上认真听了,虽然听得迷迷糊糊的,但小脑袋瓜中也多多少少进了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