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巴德烈半梦半醒地掀了下眼皮,只能透过睁开的一小点眼缝观察四周。
他看见黎危从未像此刻一样狼狈,出神地站在那里,挺拔的身躯仿佛随时会倒下。他看见科登与裘德的沉默,还有梅纳的崩溃。
“这不可能,这没道理!”
“老大,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生的对不对?只是深渊对我们的污染对不对?”
黎危没有回应。
许久,巴德烈感觉自己被人背了起来,缓缓走向通道另一头。他张张嘴,想说你们忘带阿塞莉了,可怎么都不出声音。
科登快越过他,也过了黎危的身影,来到一具尸体旁边。模糊的重影在这一刻定格,巴德烈认了出来,是山择。
山择的胸口有一处致命的刀伤,科登闭了下眼,用山择的衣服裹住手,将刀伤搅到不成型,然后才若无其事地站起身。
失魂落魄的梅纳走在最后,什么都没现。
“山择……我们得带他出去。”看到尸体,梅纳才如梦初醒似的,不顾他人劝阻,固执地跪在地上,将山择背起来,走向出口。
“我给你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家……”
科登张张嘴巴,想说点什么,可黎危都没有阻止,他便只能随梅纳去了。
明明好几个活人,氛围却一片死寂。
巴德烈趴在裘德的背上,意识仿佛沉入了水里,随着一路颠簸,时而浮出水面,时而沉入水底。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就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噗通!”一声。他勉强睁开一些眼皮,模糊的视野中,梅纳跪在一片蘑菇群中,抓着黎危的腿:“老大,我求求你!放过她吧!”
“可能这个阿塞莉才是真的,一定是的!她比我们都先进入研究所,才会被污染,我们刚刚看到的都是假的……”
“这里这么偏僻,你让她这样活着,不会害人的,她变成这样都救过我……她不是怪物!”
梅纳泣不成声,语无伦次。可无论怎么恳求,身旁的那位都没有丝毫心软,只是说:“科登,带队先走,往西。”
“是……”
巴德烈无力地靠着裘德的肩膀,眼角滑过一道湿润。
梅纳似乎被科登拖走了,折腾了这么久,他早就没了反抗的力气。科登一句“不是还要给山择找地方安葬吗”,就足以让他安静。
巴德烈控制不了身体,只能用微弱的余光去看身后,黎危留在一片昏暗的通道里,背影单薄孤冷。
周围的那些蘑菇好像感受到了什么,纷纷聚集过来,用柔软的菌褶轻蹭黎危的脚踝。
栽培台上的女孩站了起来,脸上的蘑菇向后褪去,露出一张熟悉的稚嫩脸庞。
但她笑起来有两个陌生的小梨涡:“你不开心吗?”
裘德转了个弯,巴德烈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恍惚的想起以前总戏称阿塞莉是小面瘫,因为她从来不笑,当然,不笑也足够可爱。
可原来,阿塞莉不是不笑,是没法笑,她的皮下是冰冷金属,没有正常的血肉,无法展露笑颜。
待所有人离去,黎危嗯了声。
“那要怎么办呢?”阿塞莉想了想,“以前我不开心,塔特就会给我讲故事,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黎危说好。
阿塞莉问:“你想听什么故事?”
“都可以。”黎危绕开蘑菇群,靠坐在墙角,一只手搭在支起的膝盖上,沉沉地闭上眼睛,好像一个已经用光了全部力气的旅人,毫无生气。
他的声音轻缓无比:“比如可以说说来研究所之前,你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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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你也喜欢宣泄,就好像有人往他的胸腔吹气球,越来越闷,越来越胀,随时都可能爆炸。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一道庄严肃穆的声音,分不清男女:“非我族者,皆为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