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在电梯处刷了下卡,黎危跟着他走了进去。
两人都没出声,黎危站在厄的后方,能看到他冷白修长的脖颈。
记忆里,他曾捅穿过这里,甚至还记得那股鲜血的味道。
黎危碾了下微痒的指尖,淡问:“被监管的流浪者要和秩序者住一起?”
“其他人不用,秩序者都有配对的监管宿舍,但我是头一次监管别人,恐怕要委屈你和我挤一挤了。”
“叮”得一声,电梯响了。
黎危看了眼楼层,眸色微沉。
当前是九十九层。
厄走在前面,走向回廊深处,最后停在了一个角落的屋前,用卡刷开房门。
房间的布置不算简陋,沙、书柜、餐桌应有尽有,甚至有面墙堆得满满当当,全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物品,比如蟾蜍皮,泡的虫子,颜色绚丽的宝石……
“我有些收集癖。”厄解释道,“随意坐,在梅瑞斯醒来之前,你先住我这里。”
黎危提醒道:“这里好像只有一个房间。”
厄道:“有沙。”
黎危看了眼沙,确实能躺下一个人。
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身旁的厄就瘫软地趴在了沙上,后颈有个血窟窿,鲜血横流。他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方向,仿佛死不瞑目。
晃神间,耳边附来一道声音:“你要是不习惯睡沙,我睡也可以。”
黎危回神,视野里哪还有什么血,黑色瞳孔的游厄
()好端端地站在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衣物:“看你也没行李,应该也没换洗衣服——先穿我的吧。”
黎危接过,也没说谢谢。
厄看起来并不在意,示意道:“旅途劳累,你先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灯塔很安全,你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好像暂时也没别的选项。
黎危抬腿,走进了浴室。
厄的浴室还算宽敞,甚至摆了个上世纪的浴缸,在水资源尤其珍贵的灯塔竟然还能泡澡。
黎危打开水龙头,真的有水流出来。
他伸手触碰,温热的水流滑过指缝,带来无比舒适的感觉。
进去躺一会儿吧。
他这样想着,也这么做了。
衣服一件一件地脱落在地,他抬腿踩进水里,缓缓躺下。水平线逐渐上升,慢慢淹没了苍白的腰腹、胸膛。
温暖、惬意。
水位已经很高了,他该去关掉水龙头的,但眼皮困得几乎要睁不开了。
睡吧。
睡吧……
他好像回到了战争刚结束的时候,他靠躺在残垣断瓦中,周围都是昏黄的冷风。身体虚弱到呼吸都费力,不断有液体从嘴角流出。
是血。
一道身影缓缓走近,在他面前半跪下来,叹惋道:“我亲爱的指挥官,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胜利了。”
他注视着对方,喉中出微不可闻的声音:“靠……靠近一点。”
对方微微俯身,在即将凑到他耳边的时候,被他扣住后颈压了下来,彼此的嘴唇撞在一起,都尝到了对方唇齿间的血腥味。
他贴着对方的唇角,轻声道:“游厄……我苦你久矣。”
最后的声音比羽毛还轻,随着无力垂下的手散在空中,徒留游厄宛如被定格的身影。
意识逐渐沉沦,但挣扎间,亲吻的画面还在不断回放,有时候是他靠在血泊里,有时却换成了游厄。
两种画面不断闪烁、交替,但无一例外,是他主动送上的吻。
……
黎危倏地睁开眼睛,冷不丁地对上一双幽黑的眼睛。
他仍躺在浴缸里,之前没关的水已经顺着边缘流到了地上。
厄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悄无声息,他毫不介意地坐在浴缸边缘,半边身子都湿透了。
他那骨节分明的五指正掐着黎危的脖子,一开始并没用力,好似爱抚,语气也十分温情:“我亲爱的指挥官……”
“原来还认得我。”黎危掀了下唇,即便不着片缕地泡在水里,也依然漫不经心,“我还以为你也失去了记忆,随便见着个人就往屋里领。”
厄俯身贴近,彼此的呼吸交融在一起,他的五指也慢慢收紧:“百年前我曾亲眼看着你死去——现在的你又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