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枝伸手扶他,却有些无从下手,他身上全是伤,新伤叠旧伤,这几日只怕痛不欲生。
宋听檐靠上夭枝单薄的身子,似乎才发现她是真的,且还是一个人闯了进来,一时久久未反应过来,他声音低哑,似不敢置信,“你怎敢……”
“即得你一声先生,总要护着你的。”夭枝说着将身上披风披拽下来,披在他身上,又看向两个脸肿至极的狱吏笑了笑,话间阴郁至极,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厉鬼缠人架势,“待本官空了,再来玩玩你们头上那颗摇摇欲坠的脑袋。”
一人一听脸色惨白,其中一人吓得尿了,一时间狱里只听捶打低哭哀嚎声。
夭枝扶着宋听檐往外走去,遇上迎面而来的狱卒,淡声道,“带路让外面的人全都退开,你们拦不住我,何苦贸然送死?”
狱卒吓得连忙前面带路,一路确实也没几个人能拦,外头满地伤患,倒得倒,晕得晕,场面很是壮观。
宋听檐一路看来,未发一言。
他们出来后一阵凛冽的寒风卷
来,宋听檐生生倒了一口凉气,显些没站住脚。
她连忙扶着宋听檐上了远处驶来的马车。
黎槐玉蒙着脸,打眼看见这场面,再加之她真把宋听檐抢出来,一时伸手掩住嘴,强行捂住嘴中要出来的声音。
夭枝扶着宋听檐走近,“扶他上去。”
黎槐玉连忙帮着一起扶宋听檐,抬头看向远处离得不远死死跟着成排的狱卒们。
这么多人,根本走不掉。
黎槐玉扶着宋听檐上来,看过去,“这如何是好,我们接下来如何离开?”
夭枝却没有上马车的意思,等宋听檐上去以后就开口,“你带他走,我若没有消息,就近去垌寮村寻名唤滁皆山的人,他是我师兄,知道你们寻他,必然会帮你们。”
黎槐玉闻言愣住,“你不走?”这不走不是死路一条?
朝廷命官劫狱,乃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夭枝话音刚落,宋听檐似才勉强压住这周遭寒意,他思绪似乎也蒙着一层雾,模糊至极,只伸手抓住她的手,“你不能留。”
“你糊涂了,这般怎么走?”夭枝冷静开口,伸手抓住他的手,“簿辞,现下不走,你必然活不了,先离开让陛下消了怒火才好。”
漫天的雪飘下来,雪花落在他的手背上,乌发上,化成剔透水珠,衬得眉眼越发清隽。
他却抓着她的手不放,本就力竭,如今开口竟都是费尽力气,“一起走。”
“我会无事的。”其实她根本保证不了,劫天牢例来都是死罪,皇帝若是盛怒杀她也是寻常,她在凡间死了无妨,毕竟还有酆惕在。
她强行拉开他的手,他却与她较劲不放,他何其聪明,一眼就看出来她的不确定,“不必骗我,你根本没有把握他会不杀你……”
夭枝微微叹息,这就是聪明人的坏处,难骗。
他一眼就能看穿她说的话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夭枝无法,冲黎槐玉使了个眼色,黎槐玉心领神会,一个手刀便劈晕了宋听檐。
夭枝收回手,“走罢,我拦着他们。”
黎槐玉手拉缰绳却担心至极,极为犹豫,“那你……”
“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夭枝冲她点点头,“快走罢,等御林军来了就得走不了了,刚头的力气便全都白费。”
黎槐玉闻言自然明白其中厉害,她思索片刻,终是一挥马鞭,驾着马车快速向前驶去。
身后的狱卒们见状,当即要追,却不知如何越过夭枝去追,一时难得踌躇。
夭枝拿起手中的剑,剑柄在手中微转,剑尖轻巧随意垂落地面,“押我去见陛下便是,你们不必担责。”
…
殿中极静,老太监站在一旁垂首不语,仿佛是个摆设。
夭枝五花大绑端正跪在殿中,等着皇帝发话。
皇帝批阅完手中的奏章,才抬头看来,听不出喜怒,“你倒是能耐,朕不许你见朕,你倒让朕来见你?”
夭枝低着头,做足认错姿态,“陛下,事发紧急,微臣忧心生变,才这般贸然冲动。”
皇帝似已耐心全无,只开口问,“你说你有办法能让边关蛮夷十年内无法犯我边境,是真话?”
夭枝当即抬头,“回陛下,贤王殿下为边关之事忧心重重,是以我们一人商量出了一个法子,由殿下之名与蛮夷交好,盗取他们的兵马粮草所存之地,趁其不备,烧其粮草,恰逢如今大雪,他们既无粮草,又无兵马为后盾,必然可以将其一举打退至塞外。”她说着,停顿片刻,似真有其事,“此事原本还在筹谋之中,只是突然闹了一出误会,将这事早早揭了出来。”
夭枝说得认真,仿佛是真的一般,天家需要面子,皇帝更不能有错,那么只能顺水推舟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