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怕是早习以为常,才会这样事事平静……
时辰过得很快,夭枝站在雪地里,手指冻得紫红,已然感觉不到冷。
洛疏姣实在看不下去,掀开车帘,“夭枝,你先上来。”
夭枝摇头,“不行,这样拖下去他撑不住,天寒地冻的,他必然会死。”
洛疏姣也急了,她看了这么多家的态度,也是心知肚明,“可这般一家家求也没有用,牵连太大,他们不会见你!”
夭枝自然知晓,可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她的身体冷到发抖,脑子却越冷越清醒。
这般寒冬,便是她都觉得冷,更不说加之酷刑,宋听檐能挨得过几时?
“夭大人。”苍老熟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她转头看去,不知何时身旁驶来一辆马车,是渚御史,他坐在马车里看着她,显然知道她一家一家地吃闭门羹。
“大人不必再如此,此事已成定局,殿下也认了,旨意也下了,春日前必会处斩。”
春日前?
可她还说了春日花开之前回来,如今他却没有机会等到春日花开……
夭枝一时怒急,当即上前,“
他没有做过的事绝不会认,他们必然是用了手段造假!”
“他们是指谁?!”渚御史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大理寺是天子的大理寺,你说他们就是在说天子,天子就是我们的天,你还能逆了天去?
夭大人,需知你头上还戴着乌纱帽,陛下可是能一语定任何人的生死!”
夭枝胸口起伏,“天又如何,冤枉便就是冤枉,那祖孙三人我亲眼所见,乃是堂堂中原人,有何外邦血统,大人说的天,若是颠倒了黑白对错而去,那又何必尊为天!”
“大胆!”渚御史怒急,伸手指来,“你敢说此言,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我道你年少清高,却不知如此不分轻重,皇城之中哪有什么冤枉与否,什么对错与否?”
夭枝话间嘲讽,“那大人的意思,是要我置身事外,看着这错变成对,看着这白变成黑。”
“那你要如何,你还能如何?!你如今是在与天作对,能保全自己的性命,都已是万幸!”
马车上的洛疏姣吓得脸白了一白,她最是怕渚老,如今盛怒,更是叫她如同孩童一般害怕。
倘若她是夭枝,早被这几句话骂得吓回去,可夭枝还是直挺挺站着,半点不服。
渚御史也看出她心中不屑他们这些朝官,他往日参她,也不过是实在看不过她的言行以及那些不顾人命之策,但对夭枝的能力自然没有异议,也知晓这般能人是不屑与他们朝臣为伍的,她自然也无谓社稷一事,“我且问你,禹州治水,该算太子的功劳,还是算贤王殿下的功劳。”
夭枝思绪一顿,想到宋听檐写的灾后预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任是随便交给谁来处理,都能和太子做得一样好,主心骨自然是宋听檐。
她瞬间明白过来,“陛下知道了?”
“我等老臣都知道了,陛下怎会不知?”
夭枝呼吸微滞,皇帝知道了,太后不可能不知道。
难怪……难怪他们这般急……
这事若是传出去,太子恐怕德不配位,如今皇帝龙体欠安,若是太子人选再左右摇摆,必然是要引起动乱。
太子已然是太子,那便除掉不是太子的皇子,以稳江山。
这一次,不仅仅是因为乌古族的宝藏,更重要的是宋听檐不能活,他只能是那颗被牺牲的棋子……
“你是太子的老师,自然该万般为太子着想,贤王殿下终究不是正统,也不可能是未来的天子,顺江山之道,而不是对错之道,你可想明白自己如今在做什么?”
“顺江山之道……”夭枝眼睫微颤,只觉眼睫都结了雪花,压着极重,她垂着眼睛半晌,依旧笑着开口,“大人此言差矣,贤王也唤我一声先生,既唤了先生怎能不管?
大人不敢做的,便让年轻人做罢,您老了确实该颐养天年,不必有那心性。”
“你若要如此不知深浅,老夫也无话可说。
老夫再提醒你一句,贤王也不是你从小看大的,你又焉知他心中是如何想的,人心终究
是隔肚皮的,更何况是帝王家的子嗣?
你即是太子老师,就应该分清界限,清醒些,免得上面留你不得。”渚御史语气沉沉,不再多言,他抬手招呼马夫,马车便缓缓往前驶去。
所谓忠君之臣,只能忠一个君,皇帝在位忠皇帝,太子登基自然尊新帝,而宋听檐不是君。
没有人会救他,更甚者,他威胁到了太子的地位,那便要铲除,已示江山安稳,所有人都会默认这个结果。
所以宋听檐往日才会不欢喜她做宋衷君的老师,只怕是早就料到会有今日这一遭。
“大人,折子被拒了,递不去宫中!”远处季尧安急匆匆过来,叹息开口。
夭枝心中瞬间沉重。
他手里还拿着一纸书信,“大人,这是酆大人从禹州寄来的信,嘱咐一定要马上拿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