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幼梨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女人一身彩衣霞帔站在五尺高台,水袖叠在皓腕上,踏着云步挥收自如。
金马玉堂,蟒皮胡琴,都不及她袅糯的唱腔念词来得惊艳。
良辰美景中的绝代名伶也不过如此。
高台上大戏开唱,而台下却只坐着她一人。温幼梨奇怪的是,她永远都看不清台上女人的脸,仿佛隔着一层雾。
鼓点和胡琴声愈密集刺耳,她捂上耳朵的同时,四周一片漆黑寂静。
黑暗里,温幼梨隐隐听到高台上传来呜咽的哭声,她顺着声音过去,看到刚才一身戏服的女人正背对着她坐在地上。
精致的点翠头面掉在她身边,似是有牵引一般,温幼梨将那头面拿起来想替她戴好。
“阿梨。。。是你么。。。”
女人停下哭声,指尖颤抖着想要握住她的手,下一秒又像是想到什么猛地转过身子将她推开。
“你斗不过他们的,快离开沪海,快走——”
温幼梨能感觉到女人冰冷的呼吸喷洒的在她脸上,她们离得那么近,她却还是看不清女人的模样。
“阿梨。。。是姐姐失信了,姐姐照顾不了你一辈子。乖阿梨,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去找他们,也不要。。。不要嫌弃姐姐脏。。。”
火苗从她裙摆处的流璎焚烧,野蛮着一路往上,像极了烧杀抢掠的强盗,要夺走她的一切。
火光将她撕心裂肺的哀嚎和凄厉的戏腔冷冷淹没。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阿梨,民国的风是冷的,火。。。也是冷的。”
。。。
意识渐醒,眼皮却被压了千斤重一般,温幼梨只能感觉到自己平躺在一张床上,床垫倒是蛮舒服。
这件屋子应该还摆着一大簇花,馥郁清香掩盖了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
“咯吱——”有人推门而入。
稳重有力的脚步声停在她床边。
“说。”
“回少帅,这位小姐是淋雨着凉导致的高烧昏迷。昨天晚上和今早都已经让人给她喂过药了。”
“知道了,请回。”男人嗓音冷漠,又朝身后吩咐,“管家,送客。”
离开的脚步声轻快有序,不像是刚才站在她床榻旁边的男人出来的。
他还在。
少帅?
断断续续的记忆往她脑袋里挤,她只想起来了一部分。
她是三天前来到这个世界的,进入原主身体时,大雨瓢泼将她浇了透彻。
或许是原主还有执念,意识迟迟不肯脱离,硬是要温幼梨冒雨拦下刚从思和饭店走出来的一身挺拔军装的男人。
副官将黑色雨伞撑在他头顶,温幼梨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觉得那身军装上的金属扣在这暴雨里渗出猎猎寒芒。
聂书臣,沪海督军府的长子。
亦是未来接管督军府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我愿意嫁给老督军冲喜,我需要钱救我姐姐。。。请少帅成全。。。”
所以现在。。。
她人在督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