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柴进得知眼前赤黄须的男子竟是“金毛犬”段景住时,颇有些意外之喜。原着中这位盗取金国王子的照夜玉狮子,想献给宋江,让晁盖认为江湖只知及时雨而未闻托塔天王,虽然所有好汉都心知肚明,但段景住献马却将此事挑明了,让晁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权利危机,执意下山以证明号,随后中箭身亡,这才让宋江得已名正言顺的上位。
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它的影响是千里之外的巨大海啸。可以说金毛犬献马之事,成为了梁山权利交接甚至未来走向的转折点。
所谓瞌睡遇到枕头,说的就是柴进此时的心情。段景住虽武艺不行,但能盗取金国王子的坐骑,定有其过人之处,加之他是土生土长的涿州人,定然熟悉辽国的情势。并且听段景住所言,柴进猜测他应是契丹人与汉女所生,由汉女养大,对辽国无归属感,许是受他母亲的影响,段景住更认同自己是汉人,思及此处,岂不正是柴进此行向导的不二人选。
柴进拉着段景住,朝客栈内走去。段景住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知对方并无恶意,便随着柴进来到客栈二层的一处包间。
待关上屋门后,见此地静谧无外人,柴进遂开口招揽道:“我有一事想请兄弟帮忙,不知你意下如何?”
段景住闻言颇为高兴,面前这人通身富贵之气,行事又颇合他胃口,忙应诺道:“官人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我想在北地买马,却无甚门路,不知兄弟可认识熟人,替我引荐一二。”
话音刚落,段景住双目一紧,面色大变,毕竟自辽国萧太后下令之后,私自贩马到中原者,格杀勿论,再看柴进架势所图数量恐不小,这种掉脑袋的事情,由不得段景住不紧张。
石秀、卞祥二人见段景住如此不堪,皆面露鄙夷,机敏的石秀甚至不经意间横在门口,防止这厮因害怕而溜走,坏了哥哥大事。
段景住平复下心情之后,目光闪烁,又不自觉地瞄了瞄屋外,身体向柴进微倾,小声问道:“不知官人需要多少,如何交易?”
柴进也是初次做这种买卖,只能故作沉稳,继续试探道:“市价几何?”
段景住见状只好小声普及道:“官人有所不知,在辽国金银不是什紧俏玩意儿,女人、粮食、茶叶、盐铁,以物易物才好交易。”
柴进闻言目光略显深沉,盘算一番后,开口道:“若以金银交易,百匹马市价多少?”
段景住眼珠微转,嘴里絮絮叨叨,算了得有半盏茶的功夫,答道:“至少需三千贯,还不能保证都是良马。”
柴进也不废话,直接吩咐石秀取来黄金,摆在桌上,推向段景住,并说道:“此次出来匆忙只带了些金银,这里有四十两黄金,如果交易成功,日后还有更大的买卖交给你,我所需的可远远不止百匹。”
段景住被眼前的这一幕深深震撼,天可怜见,活了半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哆哆嗦嗦摸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好奇的问道:“官人不怕我拿着钱跑了?”
柴进洒然一笑,答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你真跑了,我就当拿四十两黄金交你这个兄弟,也无甚大不了的。”
段景住闻言感觉胸口有一股热血在激荡,直起身子,抱拳道:“敢问哥哥如何称呼?”
“沧州柴进”
得知眼前这位竟是“小孟尝”柴进,段景住倒没觉得多诧异,仿佛理所当然一般,江湖中能这般轻财重义的恐只有眼前这位,段景住只取了一锭金子,然后承诺道:“这些就够了,三日后成或不成定来给哥哥一个答复。”遂起身准备离开。
石秀望了眼柴进,见哥哥并无示意,便闪开身子让段景住走出门外,见人已走远,石秀谨慎的关上门,向柴进问道:“哥哥为何在这种小人身上浪费时间,料他也成不了什么事。”
柴进正色道:“战国孟尝君因鸡鸣狗盗之辈方得已活命,石秀兄弟不要轻视任何人,小人物也能有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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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段景住走出客栈后,依然胸怀激荡,恨不得将一腔热血报与柴进。自他出生起,因相貌异于常人,难以融入汉民,辽人也觉得段景住血脉不纯,视他如猪狗,终日里呼来喝去,直至今日段景住才感受到做人的尊严,这一次,他定要做一件大事,用做投名状,哪怕身死,亦在所不惜。念及此处,段景住在街边找了个乞丐,给了他十文钱,吩咐道:“你三日后在城东门口等我,你若遇到我,我再给你一两银子;若一个时辰未见我,便去悦来客栈寻一柴大官人,替我捎上一句话,就说不用等段景住了,带完话那位官人自会给你赏银。”
叮嘱完乞丐,段景住寻了一处铁匠铺,买了把短刀藏在衣袖里,便连夜出城,朝东北方向行去。虽行了一夜,段景住却依然不觉疲惫,反而感觉前所未有的清醒,待天渐明,寻了个小县城,弄了辆驴车代步,然后用所剩的金子买了二十坛好酒。做完这些准备,段景住向离此地三十余里的铁鹰岭赶去。
铁鹰岭居于幽州和涿州中间,其山势如展翅雄鹰,矗立于苍茫云海间,地处要道,易守难攻,聚集着一百多号人马,领头的孛尔木原是幽州城的一名军官,因得罪上司被整的家破人亡,遂落草为寇,由于仇人的靠山来头太大,暂熄了报仇的念头,便在铁鹰岭劫掠汉人商队,因抢夺的大部分钱财都上供给了幽州官员,方得以存活。孛尔木此人乃是色中饿鬼,偏又嗜酒如命,以淫人妻女为乐,残害了不少良家妇女,段景住本是铁鹰岭的一喽啰,看不惯此种行为,便偷摸逃下山去。此次自投罗网,恐凶多吉少,段景住摸了摸怀中的短刀,原本迟疑的目光坚定起来,他想活的像个人。
“呦呵,这不是黄毛狗吗,你现在回来,不怕老大一刀劈了你?”山寨门墙上的喽啰打趣道。
“我有一桩大买卖,麻烦兄弟帮忙传个话。”段景住嬉皮笑脸道。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又见段景住并非空手而来,喽啰也并未难为他,转身前去通报。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只听山寨大门缓慢打开,出来两个喽啰,其中一个牵着驴车,另外一个踹了段景住一脚,叫骂道:“愣着干嘛,老大要见你,丑话说在前头,若老大不满意,今晚就割了你耳朵下酒。”段景住点头哈腰忙不迭的跟着二人进入山寨。
待见到孛尔木时,他正左拥右抱,与两妙龄女子嬉笑,看到段景住,孛尔木愈张狂,将手伸进女子亵衣中左搓右揉,满脸淫笑地对段景住说道:“这两人与你母相比如何?”
段景住闻言眉毛微跳,依旧弯腰恭敬道:“都是些平常货色,比不得这几日我在涿州见的宋人娘子,那才是。。”段景住歪头绞尽脑汁地想找个形容词来描述女子相貌,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仙女下凡,小的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女人。”
孛尔木闻言“哈哈”大笑,一把抛开那两个女子,来到段景住面前,用蒲扇大的手掌拍了拍段景住的肩膀,赞许道:“难得见你小子这么上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那宋人是头肥羊,明日会路过此地。”段景住答道。
孛尔木眼珠微转,厉声问道:“你以往可很是护着那些汉人的,这次突然转了性子,说,到底有什么企图?”
段景住吓得腿脚一软,跪在地上,忙解释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您,小人喜欢。。喜欢那宋人娘子的丫鬟,但她嫌我样貌丑陋,所以想让老大吃肉给我留口汤。”
瞥了一眼段景住那窝囊样,孛尔木料他也不敢骗自己,随即招呼寨里所有喽啰,今晚要吃好喝好,明日下山干活。山寨里存粮已不多,这个月的供奉也还没着落,孛尔木现在也是度日如年,因此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入夜之后,山寨大厅里已是群魔乱舞,有了段景住带来的二十坛好酒,一帮人等喝的很是尽兴,又赶来一群山下掳来的良家女子,剥去衣衫,导欲宣淫,毫无廉耻。
段景住口中含着解药,四处敬酒,确定每个人都要喝过他带来的酒,总之今晚这群畜生,一个都别想跑。
待厅内众人都醉倒之后,只剩下屋外值守的喽啰后。段景住将屋里的女人全赶了出去,随后慢慢靠近孛尔木,右手伸进怀里紧握短刀,拍了他脸庞两下,见确实睡死过去了,段景住深吸一口气,瞪圆双眼,手起刀落,结果了他,又割了孛尔木的脑袋,别在腰里。
杀了孛尔木之后,段景住心神微松,围着大厅走了一圈,挨个补刀,不一会儿,厅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百十来人全去见了阎王,杀人如剪草,莫不如是了。
经此一事,段景住虽浑身血污,面目狰狞,但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眼前晃过往昔这些人对他的嘲笑、鄙夷,但此时活着的却是他,其余人等都成了他的刀下之鬼。
段景住撇了一眼腰间人头,癫狂地大笑起来。。。
有道是:莫言贫贱长可欺,覆篑成山当有时。挥刀劈开生死路,还是昂藏一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