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罢免了范纯礼(范纯仁的弟弟)和安焘,这两人不在政事堂,却是旧党中除去韩忠彦比较有声望的两个人,代表着在朝旧党政事堂相位的储备人才。
他们在和新党政务中有个极其尖锐的矛盾,关于财政收入和用度,户部财政收入和皇家内库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新党和旧党在财政收入增减能相互争执达到微妙的平衡,但关于皇家内库的用度上,赵佶很难忍让。
旧党想把一些朝堂赏赐归于内库,这间接减少了内库收入,新党以这点来攻击旧党,新党要面对的挑战就非常大,不仅有赵佶,更有皇族和内侍省。朝堂划分财政并不是户部统一收进来分配,而是会直接分配税赋收取,比如考虑收支,把盐铁专卖直接给到内侍省。
赵佶态度转变有迹可循,向太后去世,赵佶对皇宫大肆封赏,包括赵煦的嫔妃,随着权利的稳固,他对自家人同样如此。这意味着他需要很多银子,旧党安民的思路他能接受,减少内库收入他怎么忍得下。
赵佶从旧党这里明白了许多理念,他最不能接受的是国家有事,当其冲是他这个官家。这点旧党政策非常明显,边境军费开支不足,往往不是从其他各路征收转移土地税,而是盐铁茶等专卖补足支出,这些是内库很重要的收入来源。
赵佶有个庞大的宫殿建设计划,现在在旧党把持下成了缩水版,这还是把青唐地区的战争开支省了一部分下来。赵佶两边都没讨到好处,他再享乐,也不想边境地方有失,作为一个官家,但凡不是蠢人,都明白史书记录,关于国土会是个什么倾向。赵佶对旧党的不满就是这么集聚起来的,青唐是旧党主张收缩,背锅的是他赵佶。他明白了他的哥哥赵煦在青唐一事的坚持,哪怕战事极其困难,赵煦都不肯退缩,历史只会记下胜利者。
当中枢还在为几个中枢位置争论时候,赵佶打算启用蔡京,蔡京是以翰林侍读知大名府,这个官职没变,只是赵佶召他入京。这是个极其明显的信号,赵煦想试试新党的人,曾布不是合适的人选。
韩忠彦关于蔡京的回京并没有从中阻拦,主要有两点,一是他是左相,他不认为蔡京回来会对他形成大的掣肘,二是蔡京回京,作为新党激进派,他能够稀释新党对曾布的支持,曾布作为温和派在新党本就不受待见。另外,“蔡京是能吏”这个评语哪怕旧党也认。他和当年新党吕惠卿非常相似,他的官声却比吕惠卿好的不是一点点。
韩忠彦想借这个默契再赶走曾布的几个追随者,这是让赵佶非常失望。赵佶罢免了几个旧党官员,就是认为旧党势力过大,新党在中枢不过是勉力维系,韩忠彦的这个想法得到谏台的支持,赵佶只能认为新旧两党实在无法妥协。这其实是个事实!当年赵煦如此,今日赵佶得到结论也是如此。
中枢两党对峙实际也在逼赵佶做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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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这次回京感受颇深,宦海几经沉浮,有的人变得豁达,有的人越的极端。
蔡京回来没有过多的和士子集团纠缠,他加强了和梁师成这类王府旧人的联系,这得感激蔡攸,大家有了利益纠葛,寻起来事出有因。蔡京在童贯一事上确认赵佶是个很容易被身边人影响的人。往差里说,就是赵佶作为官家没有坚定的心智,不甚有主见。蔡京刻意交好皇宫内侍,赵佶周边充斥着对他的赞誉。
蔡京政治嗅觉非常敏锐,甚至能猜到赵佶的心理。初回开封蔡京并没有急忙表达自己的想法,他很明智的尽量保持沉默。新旧两党都有人在朝,任何言都很容易引起争论。赵佶对这种争端很烦,和以前赵煦不同,他就是烦这种争吵,他哪来这么多精力通读分辨各项政策,择优而用。
蔡京提的几条不痛不痒的主张是关于内库的,如何保证其充裕以应对不时之需,这太合赵佶胃口,应对不时之需总得存着银子,他看中银子。
翰林侍读真的适合蔡京,对于喜欢琴棋书画玩乐的赵佶,蔡京太多机会投其所好。偶尔问计蔡京,蔡京给出的答案都令赵佶非常满意。蔡京的答案往往会考虑到官家的立场,这个立场和国家无关,只和官家个人有关。蔡京的分寸在于他并没有完全抛弃国家的得失,他能让国家似乎也得利,至少他能自圆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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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家蔡攸开始风生水起,他和王甫在陈留终于达成一致,当年的建桥一事重新提上日程,王甫曾经想过要不要找杨家,蔡攸强烈拒绝,理由是杨家的地实际上都已过到王甫等陈留家族,剩余不过是个祈福观,那是皇家的。那里事实并不重要。
王甫的留手是朱仙镇,作为陈留最大的漕运码头,杨家在那里最具影响力。王甫没有插手码头,从这点来说,王甫顾及了当年和杨家的合作。这里面也有高俅的从中盘桓,那不是陈留集市开的核心利益,何必损伤彼此关系。有高俅的说合,王甫欣然应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有人劝诫王甫他的未来就不该仅盯着陈留,更大的利益在开封城。
蔡攸对于没能借这个机会打击杨家不无遗憾,他的机会不多,商业上杨家几乎已经撤出开封,白巩楼收缩得厉害,顔楼涉及利益太广,他不会因怒兴兵。他不得不承认,哪怕陈留,杨家也是能撤就撤,他只能概叹杨元奇那小子滑溜。当然,对于杨家他并不着急,也不会去死死盯着,当年的事过去已久,恩仇早已淡然,他不忿的是似乎每次他有心折腾一下杨元奇,他都能侥幸躲过。关于侥幸这个字,他自己都不相信。要不是赵佶内心有个疙瘩,哪怕现在端王府旧人这个群体,他们和杨元奇或多或少都有点头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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