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三爷醒了吗?”这时,小厮在外头敲门。
裴沅瑾没出声。
小厮继续道:“老爷起了,喊三爷过去说话。”
须臾,裴沅瑾拉下帕子,收进枕中。
对外道:“知道了,一会就过去。”
。
“你真的想好了吗?”书房,裴望问。
“我昨日想了一宿,觉得不妥。”他说:“柳大人在朝堂无甚根基,人脉也浅薄,柳家无权无势。与这样的人家结亲,于你的大业无益。”
“爹。”裴沅瑾把玩折扇,懒懒道:“我想好了,我喜欢柳家小姐,想娶她。”
“娶妻不可儿戏!”
“我并非儿戏!”
裴望一顿,仔细打量儿子。
裴沅瑾也迎上他的视线。
他一字一句,认真道:“我长这么大,头一回喜欢个女人,还请爹成全。”
裴望也头一回从儿子口中听到这么正经的话。
这个儿子,在他印象中素来是狂妄的、骄傲的。有时候你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但他所做的每一步却又理所当然。
默了默,他问:“难道。。。。。。这柳家另有势力?”
“爹,正如你了解的,柳家在朝堂毫无根基,也无权势。而且,儿子
()回京城之前,还对柳家父母承诺,以后只娶柳家小姐一人,不纳妾,不辜负。”
“你——”裴望些许恼怒:“区区一个女子罢了,你竟是动起了真情。你的大业不要了?”
“大业?”裴沅瑾像是听见笑话,他问:“什么大业?”
裴望蹙眉,这个儿子从年初开始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于谋划之事毫不关心。此前一声不响地跑去临州几个月,这会儿回来就说要娶人家姑娘。
他道:“我与你娘辛辛苦苦为你操持,如今你却因为个女人就放弃,这柳家的小姐我更不能让你娶了。”
裴沅瑾起身,神色不以为意:“娶妻是我的事,你让不让又何妨?”
“。。。。。。你站住!”裴望呵斥他。
裴沅瑾停下,转身正色道:“爹,我曾做过一场梦。”
他神色前所未有地郑重,是裴望从未见过的模样。
裴望愣愣地,听他说道:“儿子梦见爹娘死在我眼前,而且,我还亲手杀死了爹。”
“最后。。。。。。”他悲伤地笑起来:“爹可知道儿子是怎么死的?”
他缓慢地说:“爹恐怕永远也想不到,我是被万箭穿身而死。抛尸异地,无家无路,成了个孤魂野鬼。”
“闭嘴!”裴望震惊:“大清早你说这种晦气话做什么?”
“总之,不管爹信不信,”裴沅瑾继续道:“儿子不想谋大业了。还谋什么呢?我现在过得很好,有爹有娘,还是京城人人艳羡的裴家三公子,上有权势滔天的二哥帮衬,这辈子潇洒快活。”
“我不谋了!”他散漫道:“没劲!”
“你。。。。。。你真是这么想的?”
“儿子岂会拿这种事玩笑?”
“那。。。。。。”裴望这些年向来以儿子为先,大多也是听他的主意。这会儿突然听他说不想谋了,还有些反应不及。
他呐呐道:“那原先谋划了那么多,就这么弃了。”
“弃了。”裴沅瑾点头。
他转身出门,走了两步又停下:“对了,赶紧帮我准备聘礼,我过两日就去临州。”
“您不是一直催我娶妻么?儿子现在就给你娶一个媳妇回来,明年就给你生一个大胖孙子。”
说完,他抬脚离去。
留下裴望傻愣愣地站着,嘀咕:“我大早上没睡醒呢,还在做梦?”
。
八月底,裴沅瑾带着聘礼返回临州。
自从跟裴望说清楚后,他难得地睡了几日好觉,不再梦见上辈子那些凄惨的情景,心头也不再笼罩阴霾。
日子,也从未这般放松过。
老天既然让他重来一回,这辈子,他只想真正的恣意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