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明烨手里牵着自己的那匹黄骠马停在院子里。他看着师娘悲伤的样子,心里非常难过,微闭着眼睛,左手在擦拭着眼角还在往外流的泪水。
全无妄一只手牵着马,另一只手就去拽白羽情的胳膊。当他手触到她的衣袖时,脑子里就有点想入非非,眼睛也紧盯着她的胸部。她由于腰上捆的白布过于紧,凹陷着,有蜂腰的感觉,原先就丰满的胸部凸显得更加峰挺。全无妄呆呆地看了好一会,那只手也还抓着她的衣袖不放……
白羽情感觉全无妄的举动不太对劲,就向前迈了一步,往外一抽胳膊。
全无妄注意力全在白羽情的身上,她突然向前移动,使他猝不及防,随之全无妄的身体,也被顺带着向前一晃。他马上醒悟,立刻松开手,噢!走神了!他咽了口唾沫,表情尴尬自嘲自解:“咳!咳!我光想师父他老人家了,把师娘您给忘了,这事怪我,怪我……您请上马。”
此时,白羽情也没有心思和全无妄理论,她非常讨厌他这副色眯眯的样子,就说道:“你自己去经营你师父的驮子队吧,我不去,我就在这儿等他回来。”
此言一出,全无妄心中一惊。什么?等他回来?都埋在那么厚的雪里了,他老人家还能回来?哎哟哎!回来也是个鬼魂,怕是这师娘她现在哭傻了。全无妄没敢按照心里想地说,只是在嘴里应付了几句:“噢!噢!您先在这住着,我随后再来接您。”
师娘的话语,使站在不远处的丰明烨,内心中忽然间就产生灼痛感。他手里的马缰绳,由于心情的梯级变化,也不由自主微微抖动起来。
全无妄虽留恋不舍,但也不得不把手中马缰绳放下。他慢步走到自己的那匹马前,随即翻身上马,刻意对着不远处的丰明烨,嘴里阴阳怪气地说道:“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咱们走吧,师弟!”他有自己的如意算盘,想把丰明烨叫走,看这个白羽情她怎么办?自己住在这数里无人烟的荒川阔野里,她敢吗?
丰明烨现在是处于两难之中,他虽说放心不下师娘白羽情,但骡子被师哥全无妄拉到了源江城,他喂养这些骡子已有好长时间了,也真舍不得它们离开。再说师娘也没说让他留下来,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意思,这里没了师父,自己如果强留在此处,孤男寡女在一起,也有点不太好说。他心中不忍心让孤苦的师娘独自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地居住,只好对全无妄说道:“师哥,你先等一下,我去劝劝师娘,让她和咱一起走。”
听到这话后,还没等丰明烨开口说话,白羽情将手一挥,冷冷地说道:“不用劝了,我的死活不用你管,拿着你的东西,走吧。”
丰明烨听到她的这句话后,感觉有点不太寻常。师娘从来不对我这样冷语说话的,今天她怎么了?他怕白羽情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出现什么意外,只好对全无妄说道:“你先走吧,我和师娘随后就跟过去。”
全无妄本想只要把丰明烨带去,就可以逼迫白羽情就范。但事情已经展到目前这种状态,现在再去生拉硬拽,也将是画蛇添足,根本没有那个必要。他眨了一下眼睛,扭头看着已经远去并逐渐变成小黑点的那些骡子们,急切之下,交代了几句:“我回去后,会在‘远鹏’大车店,挂上师父‘霸天驮行’驮运队的招牌。你们以后就到哪儿去找我……”话还没说完,就催马向源江城而去……
白羽情看着丰明烨,那带着泪花的眼中明显带有些许埋怨之光……丰明烨也没敢言语,放下马缰绳,走过去,默默地站在白羽情身边,为她遮挡着时强时弱吹过来的寒冷北风……
全无妄扬鞭催马,不一会就赶上了两个店小二。他在马上吩咐道:“抓紧点走,把骡子赶回大车店后,别忘了给我喂上。我先走一步,去城里办大事。”说完一拽缰绳,将马停下。他在马上把孝帽子摘下来,又将腰上的孝带解下。又催马赶上两个人,将那两件丧葬用品扔给店小二。
店小二一愣,心想,你这是干什么?让我替你戴孝哭师父吗?
全无妄不言语,骑马快地向源江城奔去……
全无妄进入源江城,穿过几条街来到闹市边专门制作各种各样杂物的工坊胡同,在一间不算大的手工作坊门前停下。他下马看了一下有点破烂的店面,站在门前稍微有点犹豫。这时,店内一个不足五尺高的矬敦汉子立刻来到门口,拱手相迎,嘴里道:“大掌柜的您来了,里面请!”
全无妄被这一声大掌柜的叫得有点懵,甚至都有找不着北的感觉。呀!这称呼舒坦呐!师父这一死,我就当上了大掌柜。行!好好干,争取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也娶上几房……全无妄一边往一个木桩子上拴着马,一边在脑子里,不断地勉励着自己。
“里面请……”矬敦汉子看到,全无妄拴完马还愣在那里,又在连续地向店内让着。
全无妄从幻想又回到了现实,手里拎着马鞭子就跟着他走进店内。店里面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物品,木料、铜块、纸屑、烟灰……一时间,连平时不太讲究的全无妄,都感觉无从下脚。他皱了下眉,说道:“你这是什么窝哟!能做招牌吗?”
矬敦汉子‘嘿嘿’一笑,双手递过一个黑黢黢,脏兮兮的杌凳说道:“这活儿一多,地上就乱,能做的。”
全无妄坐下,也学着爷样,左腿搭右腿,摆了个二郎腿的姿势。故意难为着矬敦汉子:“我要大字的。”
矬敦汉子一听,乐了:“哈哈!大字的价贵,不知您要多大的?”
“斗大的字!”全无妄脸一仰,胸脯一挺,喊出了规格。
“叫什么名?几个字?木字、铁字、铜字……刷漆、烤蓝、鎏金……”矬敦汉子并没有被难住,嘴里一下子就出了十几个问句。
全无妄不懂这些术语,就问了一句:“什么最贵?”
“铜字,鎏金的。”矬敦汉子不抬杠,只是把自己平常能做得最贵的一种如实说了一下。
“好,就要这样的。”因为全无妄不懂,也不愿意再问下去,怕出丑,只好随话接上,装开了爷。
“爷!您说,尊行叫什么名,需几个字?”矬敦汉子一看有大买卖来了,顿时,在语气上又软了几分,连恭带维加谦问。
全无妄虽俗,但这好话听起来顺耳,养脑子。他脸上出现了笑容,小有得意地开口说道:“‘霸天驮行’四个字就行,多了不要,少了不行。”
矬敦汉子一听‘霸天驮行’四个字,差点没坐在地上,鬼人的死已经在全城传遍。心想,你这是找错了地方,地下鬼神用品应该上祭奠烧货丧葬铺去买,我这里全是地面上活人用的牌匾。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您这是……”
全无妄一下子将脸拉下来:“废话少说!五天后你亲自给我送到‘远鹏’大车店,我要开业挂匾。五天后我要是见不到货,就来砸你的铺子。”说完就起身往外走。
矬敦汉子脸都吓白了,这主要是让鬼人的名声给吓得,全无妄还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别看一个死了,一个活着。矬敦汉子追出门外,冲着全无妄的背影嘴里还在说着:“真做那斗大的字吗……”
全无妄头也不回地说道:“小一点也不行!”解下桩子上的马,翻身骑上马背,一挥马鞭子,就奔‘远鹏’大车店的那条街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