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被领到自己院落中,三苑也不例外。
虽说打着的是两殿三苑的名头,按理来说,该是拂云殿最好,竹溪苑最差的,实则五个院落只是风格不同,到底都是公主在宫里的宫殿所分出的院落,也并没差到哪去。
林献也是这样同孟依依说的,“竹溪苑又没差到哪去,你非想住拂云殿干嘛?”
竹溪苑是不差的。
院如其名,竹溪有院,进了院,搭着几座庭落,门前一小溪,屋边竹林绕。
青石子小路往里走,石子路的缝隙间积满落下的竹叶,所有的屋舍几乎快被长势极好的竹子笼罩住。
若是不说,怕是会叫人以为,这是哪个世外高人的隐居之所。
可孟依依就是不乐意,她委屈极了,“拂云殿金碧堂皇的,哪是这破院落比得了的。相较之下,竹溪苑就看着破败得多。”
另一个人烦了,半点形象也不顾地冲林献喊道,“你管她做什么,让她在这难过去,你与本宫先去挑屋子去,等会她没好住处之后,自然后悔现在在这儿瞎耽误功夫。”
林献也并不是想管她,不过随口一问,见这人还在这独自伤感,便也往前走去准备挑屋子,却一把被另外那人抓住,“你往主屋走干嘛?那自然是谢先生的。”
林献板了张冷脸看向抓住她的那只手,下一刹抬头对这人笑得十分明艳,“谢先生不是说过么,既然是选,那便无论选什么都是合理的。”
然后又瞬间将笑容收起来,冷声道,“松手,我要住主屋。”
却见萧安的神情十分怪异,他将手一松,不大正常地开口,“你既想死,本宫也便不拦着。”
手骤然被松开,还不待她反应过来,身后传来一道如松间煮茶般清冽的嗓音,“我倒是不知,林二小姐这般将我的话放心上,这便学以致用上了。”
这道声音她至死都不会忘。因为一般都在快死的时候听到,比如现在。
少女只好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转身看过去,站在门口那人手中捧着一盆兰花,靠着门没什么表情看着她。
而再往旁边扫去,先前委屈巴巴的人一改之前的不甘不愿,变成了眼底藏不住的爱慕。
林献默然,清醒点吧少女,这可不是什么谪仙般的清冷公子。
她们落他手里,也不会有谁能跟他上演一场话本子里的师徒恋。若要真排一出戏,或许少女赤手空拳对战毒蛇还勉强算符合。
门边人见那人看着另一人呆,于是出言提醒道,“二小姐不是要住主屋吗?”
思绪飘散的少女被这话又拉回来,只是待她回过神来时,谢予已经走到跟前来了。
她连忙垂下眼眸,侧身一礼,“臣女方才说笑罢了,主屋自然是谢先生的,我等向先生求学,怎好叫先生住其他屋子。”
那人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眼前人低眉顺从的样子,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他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便也没回这话,兀自捧着兰花往主屋去了。
见这人从身前离开,林献抬起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偏头看了一眼那人推门进屋的背影。
算了,这儿这么多屋子,她也不是非要住主屋不可。
只是她在这心中暗暗宽慰自己,准备养一养脾性,那边却有人没眼力见凑上来,“我道多厉害呢,一张口便要本宫松手,还说要住主屋,最后谢明非一来,还不是怯了。”
林献深呼口气,最后扬起一个笑脸看向这人,“三皇子不过来,臣女倒是差点忘了,谢先生可是为三皇子而来啊,臣女当真是好奇,三皇子的功课是有多差,竟让谢先生这般脱之人都没法旁观啊?”
这下沉默的变萧安了,他沉默半晌,随后才干巴巴吐出一句,“不该好奇的别好奇,你哪来这么多好奇心。”
这人笑着想回句什么,还不待开口,那边犯完花痴的少女走过来,“林献,你这话可就不对了,照理说,我们该感谢三殿下才是,若非是他,我们哪轮得到谢先生亲授啊!”
很好,这下沉默的是两个人。
萧安看着方才走过来那人,仿佛在看一个无知少女,脸上的无语都快溢出来了。
也就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会被谢予的假象所迷惑,他被那人教了这许多年,就没觉得被这人教是件好事过。
他先前之所以那么认同这两殿三苑制,无非是想着能摆脱谢予,却不曾想,谢予为他而来,简直躲都躲不过。
而另一人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少女,回想着她方才说的话。
感谢萧安是吧?她能找把刀来感谢吗?这人要是识趣,该自己找把刀自行了断了才是。
究竟是什么样的祸害,只站在那儿,就能把她千躲万躲的谢予给招来,果真是该千刀万剐。
林献这样想着,实在气不过,又转头看向萧安,笑得瘆人,“三皇子殿下可需要臣女重谢?”
那人自知理亏,勉强扬起一个讨好的笑,“你少冲本宫笑便算是答谢了。”
然后面前的少女瞬间冷脸看着他,眼中杀意闪现,“真要答谢啊?”
萧安连忙侧身窜到一旁,“本宫选这间屋子,先去收拾一下了。”
看着那人逃窜的身影,林献收起方才故意摆出来的冷脸,忍不住摇摇头,吐槽了一句,“没出息。”
转身便要往另一间屋子去,却在转身的瞬间看见了主屋窗边面无表情看着这边的人。
那盆兰花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摆在窗边,而他站在那儿像是往这边看了很久的样子。
林献莫名觉得有些瘆人,脸色不大好看。孟依依看着她突变的脸色,没忍住问了句,“看什么呢?”也跟着要看过去,此时,谢予却转身进了屋。
还站着的少女心中有些不安,谢予进屋前看她的那一眼,叫她无边生出些错觉来。
那人的眼神,就好像一个孤独了很久的人,终于看到了一个感兴趣的东西一样,既不舍得移开眼,也不舍得让别人看见。
就好像,这人其实是为她而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