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比约定时间早到半小时,在轮到他面试前,他可以去办公区找到兰吉坎塔尔——如果他在的话——或者他的同事,对他们做一个旁敲侧击地询问。
公司的规模较小,他很快找到了出口部,就十几个人,聚精会神地盯着各自眼前的电脑,手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或者在虚拟键盘上敲来敲去,还有不停的电话。所有人都忙忙碌碌,没有人注意到他。他扫视过不大的办公室,并未看到目标人物。
约瑟夫走到一位黑发女性的办公桌前,倚靠到屏风上,笑眼盈盈地说:“嗨,你好吗?”
“我很好。”女人仅仅是抬头撇了他一眼,又投入到工作中去,对他突如其来的问候漠不关心。
“你们可真忙啊。”约瑟夫感叹道。
“我很高兴你看出来了。”女人头也没抬地说。
金发男人的完美笑容定格在脸上,他轻咳了一声,硬着头皮继续问。“你知道兰吉坎塔尔先生的座位在哪里吗?”
“兰吉坎塔尔?”
“是的,苏尔亚·兰吉坎塔尔。”
女人敲击虚拟键盘的手指停住,像是被困扰了。一会后,她才茅塞顿开。“如果你说的是那个苏尔亚·兰吉坎塔尔。”她伸出食指指向她身后的某个方向,“他的座位在那里。”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是两张陌生的脸孔和一张挨着角落的空桌,想必那就是兰吉坎塔尔的座位了。约瑟夫道了声谢,走到任务目标的办公桌前,打量起他桌上的摆设。
桌上整齐地码着一排贸易类和小语种的书籍,以及一排文件档案。杯子,抽纸,常用药之类的日常用品也被整齐地摆在一边。除此之外,还有贴满半面屏风的纸条。约瑟夫随便看了两张,一张写了周六是珍妮的生日,烛光和玫瑰;另一张则写了明天2400前上交一份产品展示。他拂过桌面,干净得没有一点灰尘。虽然座位是空着的,但却极富生活气息,就好像每天都有人坐在椅子里忙碌地工作。
约瑟夫迈开一步,在另一张办公桌旁站定,面带笑容,礼貌地打断对这姑娘而言,不,对整个办公室而言都非常具有吸引力的工作。“打扰一下,请问兰吉坎塔尔先生去哪里了?”
感谢上帝,沉浸在工作中的姑娘抬起头看向他,而不是仅仅撇他一眼。如果她也这么做了,约瑟夫就要开始怀疑人生了——他竟然在魅力上败给了一份工作。
“兰吉坎塔尔?”她的反应与门口的黑发女人如出一辙。
“是的,苏尔亚·兰吉坎塔尔,坐在你后面这个男人。”约瑟夫指了指她身后的办公桌。
姑娘一点头,灿烂地笑道:“哦,是的,是他。”
“他去哪了?”
“洗手间?”她不确定地说。
约瑟夫看了眼他整洁的桌面。“看起来不像。”
姑娘站起来也看了看他的桌面,然后越过屏风拍了拍她的前桌。“兰吉坎塔尔去哪了?”
“他去境外考察市场了。”
“什么时候去的?”她惊讶地说,“我怎么感觉昨天他还在这呢?”
“周一?好像是上周,具体我也记不得了。”被问的人不耐烦地挥挥手,转身回到工作上。
“看来是我弄错了。你是他朋友?”
“是的,我是他朋友,他说过我可以在这找到他。”
又一抹讶异爬上她的脸庞。“我没想到他有你这样的朋友。哦,我的意思是你们完全相反。你阳光帅气,而他,你知道的,非常内向木讷。我敢打赌他和办公室里的任何一个人讲过的话都没有超过三句。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行混下来的。”
“他是有点自闭,但我们也需要一个安静的朋友,不是吗?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约瑟夫表现出对兰吉坎塔尔的肯定,就好像他们真的是朋友一样。
“是的,有时候,但是。”她摊开双手,无奈地耸肩,“他的存在感太低了,没人在意他。你看,我还以为他一直在这。哦,对了,你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本来是有的,但我在来的路上弄丢了手机,所以只能直接来这找他了。”约瑟夫将重心落到一只脚上,“我想给他一个惊喜,他的生活缺少惊喜而他需要这个,所以你能不告诉他我来找过他吗?”
“当然可以。”
“非常感谢,顺便说一句,你很可爱。”约瑟夫从不吝啬赞美,他在女孩的脸红和愉悦中离开出口部,回到会议室外的等候区时,刚好轮到他的面试。
约瑟夫将今天的所见所闻讲给另外两个男人,并让埃德蒙查了兰吉坎塔尔的账户,确实从上周五开始陆续有几笔境外消费。不管是创造出一个在进出口贸易公司上班的小职员形象,还是兰吉坎塔尔故意降低存在感使他的同事对他的熟识度仅仅停留在知道他的名字和他伪装的自闭上,都可以看出他们寻找的组织在行事上深谋远虑,滴水不漏。
毫无疑问,兰吉坎塔尔此时身处地球上某个秘密试验机构里而不是在境外考察什么市场。他们不能坐以待毙等他不知何时回到公司里再进行跟踪。他们针对现状讨论了很多,也提出了一些对策,但大多数是迪恩的质疑和埃德蒙的牢骚,最后他们一致同意去兰吉坎塔尔记录在档案中的出生地一探究竟,希望能找出破绽和线索。
有过。
“好的。”迪恩深深地看了眼金发之人,再次移动他的骑士侵入敌方领地。
变种人的波澜不惊使约瑟夫愤怒,又让他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和可笑,周遭的一切简直都和狗屎一样。“我累了,我要去睡一觉。”他忽然站起来,离开前又补充了一句,“毕竟我宿醉了一场。”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蹩脚的借口,约瑟夫走在楼梯上想到,他起来还没一小时。
在用眼部镭射把天花板盯穿前,约瑟夫坐起身,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打算动身去接艾比盖尔。但有人比他更上心,他走到门口时只来得及看见汽车的尾翼。
晚上八点,约瑟夫喷上古龙水,寻思着要去酒吧放纵。他发誓,他绝不是去借酒消愁,也不是去寻求一场激烈的性爱来麻痹自己,只是单纯地去喝点小酒。正如他昨天说的,没有什么是时间和酒解决不了的,现在,他需要酒精。
绮莉几乎是在车子一启动时便察觉到了约瑟夫在情绪上的低落和伤心——通过识别面部表情,一路上喋喋不休地安慰他,给他放轻柔的音乐,甚至给他讲励志的故事。最终,为了他已经满负荷的大脑和交通安全考虑,绮莉如恋人般温柔的声音在他点击确定后戛然而止。
约瑟夫需要烈酒,显然地,今晚他将独自入睡。如果幸运女神眷顾他,他将一夜无梦,他希望如此,然而最近拜访他的总是厄运小姐。
事实上,他哪儿都没去,仅在酒吧门口停留了一会——也许是宿醉后的恶心头痛感还未完全消去,然后踩下气门,打着方向盘,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晃悠。当他终于停下来时,发现自己到了帕斯顿大桥。
约瑟夫打开双跳灯,在车里坐了几分钟后站到悬索桥的护栏前,夜晚凉爽的海风将他混沌的脑袋吹醒了些,他终于可以静下来回想今天,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后悔吗,他和迪恩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吗?也许迪恩可以,但他做不到。他做不到看着迪恩的脸却不去想象他对他微笑的样子,他做不到与迪恩同坐一张沙发却不去拉近他们的距离,他做不到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说给迪恩听却只能腐烂在肚子里,他做不到像迪恩那样若无其事地继续下棋。但他不后悔,大概,他终究会迈出这一步,而悲痛从来是相同的。
这不是他,“是个大麻烦。”
堡垒安保,是联邦最大也是最强的安保公司,没有之一。安保人员大多是参加过实战的退伍军人,是在枪林弹雨中和敌人厮杀存活下来的精英。因为单兵素质极高,团体行动缜密有序,且有数量可观的武器,被称作联邦非官方陆军。虽然他们身手再强也没有变种人的速度和力量,但双拳难敌四手,还是得尽量避免正面冲突。
“喔~,看,是苏珊娜。”埃德蒙小声惊呼,用肩膀推了推约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