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嘎吱。
老旧的木制楼梯始终响声不断,幽深而狭窄的空间也就越拥挤起来,没有窗户,也就无法捕捉到任何建筑或者光线作为参照物,只留下一盏并不明亮的油灯悬挂在头顶晃晃悠悠,仿佛可以捕捉到黑影正在墙壁隔层游动的琐碎声响,肌肉立刻紧绷起来,皮肤表面的鸡皮疙瘩更是纷纷站立。
森冷森冷的空气在指尖缓缓流淌着,从无形到有形,就连楼梯木板的响动都变得诡异起来。
寂静的空间里,仿佛有人正在窥探。
霍登的脚步依旧保持着正常节奏持续地拾级而上,丝毫没有泄漏情绪,穿行在模糊朦胧的光晕之中,但全身上下都保持着警惕状态,保持戒备状态地靠近自己位于三楼的房间。
刚刚,伊萨护送着霍登返回王子街99号,这才扬长而去。
霍登前往“三个瘸子”酒吧取回自己的寄存物品,踩着傍晚的微弱霞光返回住所,脑海里思考着晚餐应该吃些什么,脚步也就不由轻快起来。
但紧接着,视线余光就捕捉到一楼门廊和楼梯台阶之上的泥泞脚印痕迹,从色泽和干燥程度来看,应该是刚刚留下的。
不过,现在还没有到下班时间,二楼住户应该没有回来;脚印深浅程度也不像是房东,应该是更加年轻强壮的拜访者。
霍登的警觉也就拉响。
随后,脚步来到三楼之后,就可以注意到霍登隔壁的那间奈尔房间,门板没有关闭严实,似乎曾经被打开的模样;相反,霍登自己的房间却严严实实地关闭着,没有声响也没有动静,着实有些不太正常。
一种可能是奈尔出差归来。
另一种可能则是霍登的行踪被现,幕后黑手方面派出杀手,对方先搜查奈尔的房间,确保没有其他遗漏;而后隐藏在霍登的房间里,守株待兔,准备掐断霍登还没有开始的调查,清扫残留的尾巴。
两种推测都存在漏洞,霍登还缺少一块拼图,无法完全确定。于是,脚步保持常态,心理则完成准备。
咿呀。
用钥匙打开房门,门板转动的声响拉扯着一触即的紧绷空气,朦胧的浅蓝色光线如同潺潺溪流坠落悬崖一般流淌下来,瞬间宛若瀑布般地填满视线,所有景象都被蒙上了一层神秘光晕,心脏骤然停顿片刻。
然后,霍登就看到了坐在书桌面前的奈尔——
奈尔是一个身形消瘦清隽的年轻人,窗外渐渐微弱下去的光线勾勒出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英挺的眉毛与紧抿的唇瓣透露出时光打磨沉淀下来的沧桑与坚毅,没有太多表情的脸庞透露出一股压抑的沉闷。
由内而外散出来的严肃与真挚有着不怒自威的稳重,这与他的年龄并不相符,毕竟,他也才刚满二十四岁。
“你应该向我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奈尔沉声说道,言语之间隐隐带着些许严厉。
咯噔。
难道说,还没有正面交手就已经暴露了?还是说,自己隐藏在抽屉里的笔记被破解了密码?亦或者是,幕后黑手已经顺藤摸瓜找到了奈尔?
心念百转之间,霍登的视线快地在室内一个横扫:厨房桌上的食物、书桌之上的纸张和床铺之上的礼物。
等等,还有细节出现了偏差——书桌抽屉,那么,到底是自己的秘密笔记?还是其他什么呢?
“奈尔。”霍登没有慌张地暴露自己,而是从容不迫地走了上前,打了一个响指,熟练地点燃那盏油灯,浅黄色的光晕就在屋子里洒落开来,奈尔那双深邃的眼睛也就锁定了霍登的表情,带着怒气和不满。
脚步来到书桌对面,霍登将手中的随身物品一一摆放在书桌上:塞克佩斯学院的校服、学生证和相关手册以及一袋克罗。
“我被圣柯睿恩学院录取了,你不准备恭喜我吗?”霍登微笑地望向奈尔。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应,却让奈尔的眼神微微柔和了些许;但那抹柔和转瞬即逝,他的眼神很快就再次坚定起来,带着呵斥的神色。
霍登又趁热打铁地接着说道,“不用担心我,我能够照顾好自己,绝对没有让自己挨饿受冻。不信的话,你可以询问古兹明。”
“胡说!”奈尔终究没有忍住,沉声呵斥到,“我留给你的零用钱,你几乎就没有动!你是不是又不吃早餐和晚餐来省钱?”
果然如此!
奈尔应该现了他放在抽屉里的钱袋。即使霍登最近几天花销比较大,但过去一周时间的空档依旧剩余下来。
他对奈尔还是缺少一些了解,这才没有提前把零用钱藏起来。现在看来,奈尔也是一个细心的类型。
“霍登,我告诉过你,你正在长身体,需要营养,不仅不能挨饿,也不要随随便便乱吃东西。节省一顿两顿,我们也不会变成富翁,你应该对自己好一点。结果你又把零用钱留下了,我说了,你不用担心我的……”
霍登没有开口辩解,只是将那个浅灰色的钱袋子往前推了推,这打断了奈尔的话语。
奈尔流露出不解的神色,后半句话没有能够说完,就疑惑地询问到,“这是什么?”
霍登也没有解释,只是耐心地等待着奈尔打开钱袋——
他本来就没有打算隐瞒奈尔:
一方面“三个瘸子”酒吧的事情人尽皆知,另一方面霍登未来还会继续与伊萨合作,迟早都需要在奈尔这里过明路。
而现在又被奈尔现了零用钱的剩余,他也就顺势而为了。
“霍登!”奈尔看到了钱袋子里的金色克罗,猛地一下就站立了起来,“你没事吧?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反应不是喜悦也不是责备,而是担忧,浓浓的担忧,唯恐霍登卷入什么事件里。奈尔真正在意的始终都是霍登。
父母双双去世之后,在爱洛姨母找到他们之前,赫洛兄弟曾经颠簸流浪了将近一个月,是奈尔用他瘦弱的肩膀为霍登支撑起了一片天空,两兄弟在饥饿与死亡的威胁之中相依为命,等待着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希望。
当时的奈尔,也只有九岁而已。
从那时候开始,照顾霍登就成为了奈尔的本能。
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就带过的一段记忆,但对于年幼的奈尔和霍登来说,却是难以磨灭的噩梦回忆。一直到现在,依旧栩栩如生,即使他们很少很少谈起,但那些影响也依旧根深蒂固地纠缠在灵魂深处。
霍登的舌尖泛起了淡淡的苦涩,因为奈尔真正的弟弟已经消失了,他所担心的事情还是演变成了现实;而此时站在奈尔面前的,却是另外一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