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了一棱的下弦月。
挂在河畔的大柳树上,依旧明光如水。
月光不可得,但那倒映在河面上的虚影,倒像是触手可及。
清河小筑内,纪姨娘靠窗坐着。
以旁人的视角来看,即便是到了这个年纪,纪姨娘依旧是个美人。
肌肤依旧细腻,头依旧乌黑。
手上戴着青玉镯子,头上戴着青玉簪子。除此外,再无装饰。
见齐酥提着盏灯笼从店外进来,她脸上露出笑意来。
“快来,姨娘做了你爱吃的炉焙鸡。”
这家食肆清幽安静。
唯有柜台处,有个梳着羊角髻的小丫头正在筛酒,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纪姨娘叹道:“你哥哥怕别人吵闹,早早就命人把这食肆包了下来。今天,咱们母女只管放宽心,大大方方吃喝就是。”
齐酥点点头。
“二哥做事周到。”
她在纪姨娘对面坐下。
手里提着的那盏满月灯笼挂在窗前。
迎着风,映着水。幽幽的冷梅香气,从灯笼里散出来。
几只不知从哪儿来的细小黑虫,绕着灯笼飞来飞去。
纪姨娘含笑打量她。
“怎么瘦了些?要我说,外头还是住不好。等会儿你哥哥来,咱们商量商量,把你接回府的事。”
“好啊。”齐酥应了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
的确是齐三娘最喜欢吃的菜。
之前在乡下时,纪姨娘偶尔心情好了就会做。
这便是齐三娘记忆中的母亲的味道。
纪姨娘笑着递过来一碗莼菜羹。
“瞧你这贪吃小狗崽的样子,是一点没改。好吃么?”
齐酥点头。
“好吃的。但是——”她摸了摸眼睛。
“我为什么没有流眼泪?”
纪姨娘不解:“流眼泪?好端端的,哭什么?”
齐酥把手掌贴在胸口上。
那里似乎略有些波澜,但很快,又平复了下去。
纪姨娘做的炉焙鸡,以前总觉得是世间无上的美味。可今天吃到,却觉得不过如此。还不如那碗鲜肉馄饨。
大抵,藏在记忆里永远得不到的,才是最美好的。
纪姨娘嗔怪。
“你这丫头,怎么又不说话了?”
齐酥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