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婆子双手叉腰,大有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傲慢。
她气归气,话当然不能说死,不然有碍她的名声。
她可以不在意自己,却万万不能影响孙子读书考科举。
苏老婆子的眼神躲闪,“苏老三是三兄弟中最年轻,身板子也最结实抗打。论打仗,上头的两个哥哥,哪里比得过他的骨骼硬朗,说不准能活着回来。他的两个哥哥比他年长,也更为孝顺,是要给我俩老头养老送终。”
可惜苏老婆子嘴上说出来的话,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相信。
李三婆一点面子都没给,直接翻个大白眼。
两个大儿子最孝顺?这是村里最大的谎言,说出去得笑掉大牙。
谁不晓得,她的两个大儿子每每干活推三阻四,互不相让。
桂花婶直摇头,知道这个婆子是个糊涂的,便没有再多说。
阮氏在一旁更不敢说。她家婆提过,别跟老苏家沾边,老苏家的婆子,是个见着鸡毛都薅的铁公鸡,跟卢婶子一个德行。
“三婆,你们这趟来我家,有何事?”
与面对苏老婆子冰冷的态度截然不同,许娘子对李三婆她们笑脸相迎。
虽然没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种概念,不过看着李三婆她们对苏老婆子不假辞色,她乐意显示出友好的态度。
苏老婆子皱眉,下意识要开口骂,却听李三婆笑道:“我这不是听卢婶子说,你这儿有许多鱼,家里的孩子馋肉,想着买不起猪肉,便想从你这儿买两条鱼回去。”
总算说到正题,桂花婶忙道:“对,我们也是来买鱼。这条河是村里的,给我们算便宜点,大家也不容易。”
阮氏低头红着脸道:“听说卢婶子不用给钱,你们就给她两条,恁大方。许娘子放心,我们会给钱。”
她们这般卖力讨好许娘子,无非是存着付出最少的成本,换取鱼肉的心思。
许娘子听了她们三人的话后,明白她们想从这儿白拿鱼回去。
说是给钱,可一个村里,又帮着说了几句话,她想收钱也说不过去。
荒年连鱼都涨价,想必猪肉也跟着涨价。
村中存有占便宜心思的人多得去了,许娘子一点都不意外。
活到这个岁数,见识老苏家各种极品,许娘子对人性不再有美好的幻想。
当下她面上不显,而是微微笑着说道:“你们来晚了,昨日迎春和又夏姐妹俩便把剩下的鱼给宰了晾鱼干。你们要是早点来,我还给你们白送一条,可惜了。”
李三婆三人面面相觑,面上的笑容消失。
不过李三婆很快又笑道:“唉,来得真不凑巧。许娘子当真晒鱼干?并不是觉得低价卖给我们,赚不到钱?”
桂花婶看着许娘子道:“村里有人见春夏两丫头坐着阿牛的牛车回来,车上有木桶……不会是拿去镇上卖掉了吧?”
许娘子低垂眉眼,故作委屈,难受地说道:“三婆怎能这般想?我实话告诉你们,迎春和又夏确实一早去赶集,把一半的鱼拿去卖,都卖光了。”
“家里昨晚新鲜吃了一顿,仅剩的都尽数晒成鱼干。我这一大家子,光靠我一个寡妇养活全家,偏我是个妇道人家,根本赚不到几个银钱。我便想着晒成鱼干,留着冬天吃。没想到被你们误会我,不肯便宜给乡亲。大家同一个村,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哪里就有这样的心思?”
阮小娘很快相信,道:“许娘子不要放在心上,我们刚才碰到卢婶子,听她说,你们在河里抓的鱼,一家子吃不完,让我们想吃就赶紧来买。”
其实卢婶子的原话,是让她们赶紧来讨要,恶心恶心许娘子她们。哼,谁让她们如此吝啬,只给她两条鱼,明明可以拿六条!肉痛死了!
许娘子和苏迎春、苏又夏听到,恍然大悟。
关于卢婶子欺负苏暖冬,白拿鱼的那个插曲,苏又夏回到家就说给她们听。
此时,苏又夏最是生气。
昨天卢婶子明明白拿她们两条大鱼,仍然挑唆别人来白拿鱼,存心恶心她们呢。
苏又夏自然很容易猜到,卢婶子是因为没能白拿更多的鱼,便心生不忿,怂恿别人来占她家便宜。
“说起来,卢婶子说,你们白送她两条呢。”桂花婶笑容不那么真切。
“那两条鱼是她抢的!”苏又夏憋不住,愤愤然道,“当时只有小四一个人守着鱼桶,要不是我来得及时,卢婶子一个人就能拿走半桶鱼。”
苏迎春也不再保持沉默,上前道:“这些鱼是我们四姐妹辛辛苦苦在河里捉,阿娘和小弟正缺肉食,我们哪里有多余的白给别人?我阿爹生前为了供养阿奶他们,家里没有积蓄。阿奶把阿爹的抚恤金抢走,害阿娘早产,我们家里连医药钱都给不起,哪里有能力穷大方?”
“都别说了。”许娘子突然出声制止姐妹俩说下去。
苏又夏跺跺脚:“阿娘,大姐说的是实话。”
许娘子一个凌厉的眼神甩过去,苏又夏默默闭嘴。
李三婆幽幽长叹一口气:“是我们想的不是,都怪卢婶子,话没说清楚。许娘子原谅则个,是我们三个妇道人家耳根子软,听风便是雨。其实我早该想到,你们家里正是最困难的时候,卢婶子那人……的话本就不可信,她贪小便宜,大家都知道。”
“没事,大家说开便好。说起这鱼不是什么稀罕物,三婆要想吃,明儿让家里的孩子去河里打捞,说不准也能抓一桶。前些天下雨,河里藏着的鱼,正是出来畅游透气的最佳时机……”
许娘子点到即止,李三婆眼睛渐亮,与此同时,桂花婶和阮小娘也都互看一眼。
她们都打定主意,明儿一早赶紧让家里的孩子下河摸鱼。反正他们喜欢玩水,能为家里抓两条鱼解解馋也不错。
打完她们三人,许娘子现苏老婆子仍杵在门边不肯离开。
许娘子冷淡地瞥一眼,便转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