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知大师贵姓?”
“哈哈,我法号渡海,施主叫我渡海大师就行……现在这年头,用现金的人可不多咯,施主等等,我去找找零钱。”
孟园给了渡海和尚一张百元大钞,这位大师对着光看了看,又用手指去搓毛爷爷的衣领,验明是真后露出笑容,向孟园告知去拿零钱,进了侧门不见了。
孟园被这位“大师”搞得哭笑不得。
虽是大师,做的却是敛财的事,明明已是出家人,却仍眷恋红尘俗世。
不知是可悲还是可叹。
当然,也许他也乐在其中,那便不必说任何话了,只需祝福便好。
等待了没多久,渡海和尚带着零钱归来,将一把零钱递给孟园,顺便给她带来三支香。
是寻常的红箸香,与此前孟园在家给城隍点的香并无不同,她记得这种香几块钱一大把。
如今十块钱三支,这和尚恐怕能赚不少钱。
渡海和尚道:“施主请自便,我就不打扰了。”
他将大殿让给孟园,避去了侧殿,显然他非常清楚一般信徒在许愿时,不希望有人在旁边观看。
这么清楚客户的需求,若他是一位销售人员,一定能成为销冠。
孟园脑海中莫名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轻轻摇头将这个想法摇散,孟园双手持香,这一回可不必再吐气,只轻轻晃了晃,香尖在空中划了个圆圈,便悄然无风自燃,一股袅袅的烟气飘飘而上。
“烦请本地城隍来见。”
孟园轻声说道。
然而烟气渺渺,却始终没有飘到城隍像上,白烟四散着飞向四面八方,仿佛找不到目标。
“烦请本地城隍来见——”
孟园仰头望着漆黑的城隍像,眉心细微地蹙了蹙,继续重复这一句话。
红箸香已烧过半,飘散的烟气终于轻微地动了一动,开始凝成一股细细的白线,朝着城隍像牵引而去。
孟园忽而眸光微动,脸稍稍朝着侧殿的方向偏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正了回来,专注在城隍像上。
“……何人唤吾?”
城隍像内,传出一道微弱缥缈的声音,好似已在消散不远的边缘。
“蛇草镇一闲散道人,孟园,特来求见城隍大人。”
*
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和尚脚步飞快地从侧殿奔向后院,这方城隍庙后边还有个小院子,才是真正住人的地方,平时小和尚与渡海和尚就住在这里。
“爸,爸!那个香客还没走!她还在拜城隍呢!”
老和尚正蹲在院子里一方几平米大的菜地内捉虫,自从他们住进这家庙里后,香火钱虽然上涨了一些,但也并不多,来拜佛的都是些垂垂老矣的老年人,这些人没几个钱,为了省着点吃喝,渡海和尚就在院子里种菜自给自足。
他头也不回道:“喊师父!师父!又叫错!”
小和尚摸摸脑袋,苦着脸瘪了瘪嘴,明明十几二十岁的人了,神情却像个孩子似的天真纯粹。
“叫习惯了嘛。”
小和尚叫阿金,是渡海和尚捡到的孩子。
十几年前渡海和尚还没有出家,那时的他还有妻子,夫妻俩十分恩爱。
可惜当时医疗环境不好,科学也不达,也或许命运总是无常吧,总之,渡海和尚的妻子怀孕难产后死了,一尸两命。
渡海和尚得到了医院的一笔赔偿款,不待他悲痛,家里的亲戚们便一拥而上,打起了那笔赔偿款的主意,个个都来借钱,或是劝他用这笔钱娶个新老婆,没有人为妻子的死感到痛苦,只有他一个人夜夜辗转难眠。
三个月,三个月时间,渡海看遍了人世间的薄凉,自此大彻大悟,自行出家。
他找了个小寺庙交了一笔钱,寺庙就给他了个和尚证。
渡海和尚也不知道那证书有没有用,反正从那之后,他就是渡海和尚了。
之所以取名渡海,意为渡过人生苦海。
他斩断一切过往与亲缘,想要就这么在寺庙里了却此生,结果当和尚的第一个月,就在寺庙外捡到了才几个月大的阿金。
尚且年轻的渡海和尚抱着哇哇大哭的小婴儿,不可抑制地想到自己死去的妻子,与妻子肚子里足月的孩子。
那是个男孩,他还亲眼看过,护士将小小的婴儿放在盘子里,端出来给他看,并且告知那个让他人生崩塌的噩耗。
那孩子那么小,只有他一个巴掌大,浑身都憋得青紫,一般人看了肯定会吓到,可他只觉得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