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行远料定今天会被骂的狗血淋头,所以全程态度很端正。
老师想怎么骂就怎么骂,骂完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骆秉义一脸痛惜:“行远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为了争权夺利、为了谋求晋升,你竟然如此不择手段,歪曲师命,丧心病狂的派你师弟去刺杀副指挥使,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你是不是疯了,非要拉着我一起陪葬吗。”
翟行远闻言,连忙就要解释:“老师……”
骆秉义率先伸手制止他开口,继续说:“你先别说话。”
翟行远见状,只好闭上嘴。
骆秉义说:“行远,你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让我印象极为深刻,你说要让世界因我而不同,你想要改变这个腐朽而堕落的世界。”
“然而你看看你现在,你争权夺利,你不择手段,你没有底线,曾经的哪个豪情万丈,刚强正直,充满热血和理想的翟行远去哪了。”
翟行远闻言,自嘲一笑:“老师,我走到今天走了整整一百五十年,这一百五十年让我深深意识到了,个人的力量妄图改变世界,简直可笑。”
“我收回我年少无知时说下的话,我没办法改变这个世界,我能改变的只有我自己,否则我早就已经死了。”
当年翟行远十四岁,正值青春年少。
剑塔城的天下武馆来翟家村广收门徒,免费给十四岁到十八岁青少年提供入门修炼的基础资源,翟家村里多数都没有敢让孩子进行入门修炼。
因为入门修炼很危险,非常考验一个人的意志,少年心性,意志薄弱,抗拒不了心灵污染,非常容易入门修炼过程中堕化。
敢于冒险让孩子修炼的也是家中次子或次女。
翟家村数十名少年当场堕化为妖魔,于是被武馆随手当做妖魔打杀掉了。
最后唯有翟行远一人修出了法力,天赋可谓是上佳之姿。
这等于是鸡窝里出现一条金凤凰。
不过武馆收徒有规矩,学生必须交学费,武馆的师傅才能教翟行远修炼,但是翟行远是个孤儿,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的,哪来的钱交学费啊。
村长不能看着翟家村的金凤凰就此被埋没,于是做主办了一场欢送宴,每家来都要随礼,村民们你五百法钱,我一千法钱,凑啊凑,凑够了一笔学费。
翟行远就这么跟着天下武馆回了剑塔,开始了他修炼的人生。
他天赋奇高,一学就会,进步神,力压同期学徒,迅崭露头角,成为天下武馆屈一指的天骄,然后18岁参加了天骄争霸赛,一举登上天榜。
天榜有名,意味着他有了更多的选择。
那时候他雄心壮志,果断凭借天榜选手的身份转战仕途,加入了都察院成为了一名典薄,势要在都察院大展身手,改变这个腐朽又堕落的世界。
也因此他的刚强正直获得了骆秉义的赏识,往后屡屡跟着老师侦破大案要案,凭借他的一己之力拼命的清扫奸臣和贪官污吏,保护剑塔百姓。
老师升任副主事,他跟着从一名典薄小吏升为一名都事,堪称前途无量。
当时的翟行远被百姓冠以翟青天之名,当真是清正廉洁,一身正气,如此优秀的青年才俊,当然吸引了无数女孩的爱慕。
宋礼闲,都察院五处宋主事之女,时常来都察院给父亲送饭,看到翟行远的第一眼便是一见钟情,无法自拔,一定要嫁给翟行远为妻。
只不过宋主事非常不高兴,因为他宋家在剑塔怎么说也是权贵家族,怎么能将女儿下嫁给翟行远这个泥腿子出身的低级官员呢。
就算翟行远现在也是官了,可说到底,出身低贱,宋主事打心眼里根本不愿意将女儿嫁给翟行远,但是架不住女儿软磨硬泡。
宋主事就跟翟行远谈了谈,傲慢的通知要将女儿下嫁给他的想法,本是好事,翟行远只要肯点头,以后官路亨通,有岳父帮衬,路更顺。
但是翟行远受不了宋主事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骨子里带着的傲慢像是施舍穷鬼一般,这深深刺伤了翟行远的自尊心。
那时候的翟行远路走的太顺了,顺的真以为世界都是围着他转的,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严词拒绝了宋主事,根本没有留一点余地。
然后第二天,上面传来调令,临时征调他前往东南战场。
翟行远知道宋主事在整他,但他依旧没有屈服。
而是收拾行李果断就去了东南战场。
他要在战场上建立军功,成为剑塔的英雄,到时候携带满身荣耀回归剑塔,让宋主事那个老家伙知道权力不是万能的。
然而他低估了东南战场的残酷,那时候的东南战场正在跟其他城主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局部战争,东南边境就是绞肉机,来多少死多少,阵亡率奇高。
翟行远靠着作战勇猛,智慧过人,在一场又一场的战斗中荣获嘉奖,甚至当时军团长都亲自给他颁布了荣誉勋章,他靠着自己的战功,一次次向上级军官申请调回剑塔,但是一次次都以战端未结束的理由被驳回。
在一次大规模战斗中,翟行远所属的先锋军团全军覆没,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只有翟行远一人从死人堆里活了下来。
他望着战友们的尸体,惨笑连连,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个人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弱小,凭借个人的力量想要改变世界,简直可笑至极,他甚至连自己的命运都改变不了,怎么去改变这个腐朽堕落的世界。
他知道必须要换个活法了,否则他将葬身在战场之上。
一场大战过后,他借着养伤之名暂时调回剑塔,亲自带着媒婆和重礼登门跟宋主事磕头认错,恳求宋主事将女儿下嫁给他这位卑贱之人。
最终,宋礼闲得偿所愿,开开心心的嫁给了翟行远,做起了翟家的当家主母,而那位刚强正直、不畏强权的翟行远也在跪下屈服的那一刻彻底死了。
翟行远每次午夜梦回,想到年少时经历的屈辱,心里都在滴血,他在责怪年轻时的自己为何不能坚强的面对死亡,为何不能一直的刚强正直下去。
为何要跪下屈服,为何要靠着卖身取悦一个女人方能乞活。
他为自己的决定感到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