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龙仿佛看穿了少年的心思,摇了摇头道“小子,就算这次赶跑了蒙国还会有下一次,下下一次。”说完看了一眼旁边女子,“她是蒙国皇族,你觉得他们究竟是为什么要动南下的战争?”
韩忠恨恨道“还能是因为什么?蒙国人都是茹毛饮血的蛮族,羡慕我们的繁华求而不得,只能动手抢了。”
“不错!”女子也冷笑一声“你们淮国人跟唐国人孱弱似羊,却能坐拥明州最肥沃的土地,难道我们天生就只能待在苦寒之地?凭什么?正所谓有能者居之,这天下迟早属于我们能征善战的草原儿郎。”
韩忠怒目而视。
张子龙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摇头大笑,声音中充满了对于无知的鄙夷。街面上很是安静,他如此举动引得旁边难民纷纷投来另类的目光,可青年却旁若无人的笑着。
女子咬牙切齿道“你在笑我?”
“不然呢?”张子龙止住笑声,看着空中的浮云慢悠悠道,“草原雄鹰?勇士?能征善战?都是狗屁!据我所知当年天下大乱的时候,你们这些相貌迥异的异族人可是被打的丢盔弃甲,除了北迁蛮荒草原外根本没有一丝生路。”
“还有这种事?”韩忠惊呼。毕竟年代太过久远的事,留下来的文献记载也极其有限,他没想到现在威风凛凛的蛮族当年居然被打的那么惨。
笼罩在斗篷下的女子这次却没有反驳,看来对这段历史她还是知道的。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不提也罢。”张子龙耸了耸肩,转头看着女子问,“我刚才笑的是你。明明贵为皇族却连这场战争的目的都搞不清楚,为战而战,你说可笑不可笑?”
女子闻言猛地抬头,露出一双充满阴冷的蔚蓝眸子“哦?淮国还真是卧虎藏龙的地方。你一个区区草莽武夫居然都能大言不惭,对这天下局势指手画脚,是不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张子龙抬头看了看天色,仿佛突然失去了说话的兴致,站起身拍了拍黑袍下摆的灰尘“走吧,天色不早了,赶快跟你城外的弟兄汇合。”
三人就此出。
“不好了,青河大败,青河大败!”
邻近城门处一片喧闹,可随着一名血染战袍的骑兵临近高呼,对峙的双方顿时都变得鸦雀无声。韩忠叹了口气“青河天险是淮国最后一道屏障,如果被破后果不堪设想。”
张子龙却目不斜视,脚下没有片刻迟疑“别忘了你们徐州现在可是被朝廷认定为反贼,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别操那么多心了。”
女子嘲弄着讥讽“刚才说的头头是道,一副天下尽在掌握的模样,看来也是银枪蜡烛头,没种跟我草原勇士较量的家伙。”
黑袍青年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驻守在城门的牙门将一把推开面前的大汉,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骑兵面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几天不是还占据优势么,怎么……”
“驭~”骑兵猛地一拉缰绳,胯下骏马人立而起高声嘶鸣,“你不要命了?赶快放我入城,贻误战机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守城官担负起的。”
说完举起马鞭就要抽打。
可门牙将却双目血红的不肯让步“这位兄弟,求求你告诉我青河到底怎么了?我爹,我哥,我弟都在前线,他们……没事吧?”
骑兵悻悻的放下手中马鞭,抹了把额头上的血污“前天大雨,张大人命两路先锋渡河寻找战机,可敌人早有埋伏,三万大军只活下来三千人。如果你的家人也在先锋军中,恐怕……”
“怎么会……这样?”门牙将失魂落魄的让开道路。
骑兵没有任何犹豫,只留下了一句“节哀。”就纵马向城内行去。路过对峙双方时,难民中那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猛地拦住去路“这位兄弟,我有重要军情,可否带我等面见张浩然大人?”
张浩然!
张浩然!
张浩然!
人群后方,正擦肩而过的张子龙猛地停下脚步。身后女子收势不及撞在他的背上,右手无意间触碰到那杆包裹在黑绸中的神秘长枪,立马如触电般的收回手臂“你又怎么了?”
张子龙如矗立在山崖的苍松般一动不动,脑海中翻江倒海思绪万千。
父亲只是一介文官,为何会出现在前线指挥作战?
高居朝堂的那些人就算再蠢,应该也不会胡乱做出这种决定,其中一定有隐情。
唐国一行,赵一年、楚青山、秦雨寒知道自己还活着,这么一来策划福州之乱的孔太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
难道是要引出自己继续替他们卖命?
不、应该不会,此间变数太多。如果自己不在淮国,那淮国此举可就是自掘坟墓了。
前线大败死伤殆尽,以父亲的年纪经得起……
…………
张子龙心思电转,打定主意后大踏步来到人群中“在下张龙,特来投军!”
……
楚州青河郡。
白苍苍的张浩然负手立在城头,在他面前是碧蓝清澈的青河,极目所望时能看到对岸那遮天蔽日的敌军连营。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面色沉稳的中年将领抱拳道“都督,募兵之事进展缓慢,现下军中可用之人不过六万七千。”
张浩然没有回头,声音有些沙哑的低声道“岳大人,同为朝官二十载,对不住了!”
右军副都督,平安将军岳明,战死先锋官岳亮的父亲。
并且是,独子!
“张大人,我辈武人征战沙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岳明来到近前,举目眺望对岸防线,“亮儿能深明大义主动断后,用命救回三千将士,对得起我岳家的列祖列宗。”
张浩然深有同感,忍不住仰天长叹“是啊,只要有岳亮这些后辈,淮国就不会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