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水县,县衙后堂,张浩然身着一身黑袍坐在桌边,桌上摆着四样小菜和一壶醇酒。在他对面还坐有一人,赫然是铁匠李元魁。
张浩然举杯敬酒“不知该如何称呼?是李铁匠还是李大人?”
如果是寻常的百姓,被堂堂知县敬酒,怕是要吓得直接跪在地上了,可高大汉子李元魁此时面上没有一丝拘谨,举酒碰杯一饮而尽“知县大人请我来,想必是已经有所猜测了,我就想冒昧问一句,我是哪里漏了马脚?”
张浩然也一口喝完杯中酒,解释道“我张浩然原来也是京中要员,自认为对于朝廷秘辛也是了解一二的。自太宗起,朝廷就有一支由军中精锐跟武林中人组成的特殊情报机构,名为皇城司,直属圣上,专门负责刺探敌国军情、官员考评、江湖动向跟百姓民生。来此地三年,我一直在想吉水县会不会也有皇城司的据点,却一直没有现,直到看见了你臂膀上的雄鹰刺青,原来的一位老友曾经跟我说过,皇城司中人都有此刺青,却不知是何意义,李大人可否为下官解惑?”
李元魁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苦笑道“没想到张大人如此见多识广,在下佩服。那我实不相瞒了,我真名就叫李元魁,乃京城将门李家,现任皇城司在青海郡的监察使。至于这雄鹰刺青,张知县如果去过边塞就会知道,在那边,雄鹰展翅俯视山河,目力之强匪夷所思,虽身在万张高空,却可洞悉地面蛇鼠。皇城司责任就是充当陛下的眼睛,当然要做到明察秋毫了。”
张浩然起身添酒“原来如此,让李大人见笑了,见多识广实在愧不敢当,韩、岳、李、杨乃淮国四大将门。没想到李大人身份如此显赫,只是不知李大人怎么会来到这偏远之地任职?”
李元魁哈哈大笑“张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家虽然在朝堂上混的风生水起,但追其祖上,本家就在这吉水县城。三十年前海寇破城,导致本家这支香火差点断了,此事京城李家非常重视,自那以后,一直派李家子弟在此驻扎,以防不测。另外近年来海寇活动日益频繁,已经形成了规模,为了方便日后朝廷大军前来清缴,我也负责收集一下海寇的情报。”
张浩然闻言困惑道“那为何此次海寇大举犯境,也没见李大人有所动作?”
李元魁笑意玩味“张大人怎么知道我没有动作呢?如无意外,青海郡秦太守正率领着大批官兵在赶来的途中,天不亮就能到达,到时候我亲自率队前往平山支援令郎。皇城司虽负责监管全国,但人手非常短缺,在大部队到来之前,我总不能带着几个手下就去跟大队海寇拼命吧?这次千余海寇突然杀来,一旦城破后果不堪设想,事突然援军又在远处,本来已经是个死局了。我是万万没想到,您家那个臭小子遇到大事性情如此刚烈,直接率人出城迎击海寇。真是老子英雄儿好汉啊。”
张浩然苦笑“李大人莫开玩笑,我算什么英雄,一介腐儒而已。犬子虽然有把子力气,但也当不得好汉二字。”
李元魁摇头反对“张大人时任御史大夫刚正不阿,敢替百姓仗义执言,张青天之名在京城人人称赞,谁人不知。至于令公子,张大人还是太小看那个臭小子了。”
张浩然闻言起身告罪一声,去里屋取出那本名叫‘山河’的枪谱递给魁武汉子“李大人请看,这就是犬子练的功夫,我一直以为是江湖骗子故弄玄虚的骗人把戏。难道这还真的是本高深的武功秘籍?”
李元魁接过薄薄的书册仔细翻看了片刻,仰头大笑“果然如此。”
张浩然追问“还真是高深武学?”
李元魁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大笑“什么狗屁高深武学,这就是本江湖上随手可见的枪法基础。但正因如此,才更加确定令郎的资质不简单。”
“武功之事下官是七窍通了六窍,就剩下一窍不通了,还请李大人解惑。”张浩然作揖请教。
李元魁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武学之事没那么邪乎,绝大多数都是依照功法运气于体内,从骨血窍穴提炼真气。正因如此,先天体魄根骨就显得极为重要。而你家这臭小子,体魄健硕乃我平生仅见,所蕴含真气的量与质都非凡人可比。加上这小子对着本破书就能练到今日地步,恰恰又证明了他的悟性同样很高。天赋悟性兼备,未来不可限量,如果张大人有意让令郎从军入伍,我可以修书一封给家里推荐一下。”
张浩然苦笑“不怕您笑话,我可管不了这个逆子,以后的路就让他自己选吧,只是希望这次能平安归来。”
李元魁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小的春雨“雨过必然天晴。”
“清风吹来凉悠悠~~”平安村沿岸,在月光的照耀下,一名黝黑汉子站在海边礁石上,双手并拢放在嘴边仰头高唱。
“嘿呀~~”二十披麻军卒光着膀子,背着楼舰的缆绳齐声应和。
“连手拉船到福州~~”
“嘿呀~~”
“有钱人在家中坐~~”
“嘿呀~~”
“哪知穷人的忧愁~~”
“黑子,打完这一仗咱可都是有钱人了,现在唱这多晦气,换一个,换一个。”
黝黑汉子大笑应承“海寇完蛋喜哈哈~~”
“嘿呀~~”
“抱着元宝咱回家~~”
“嘿呀~~”
…………
海寇的尸体已经被抬到远处,头颅都被割掉堆在一起,看着可怖非常。十数个帐篷在篝火的照耀下显得温暖宁静。
当中最大的一顶帐篷中,六人一虎分列三方。持枪少年席地而坐,荡寇枪横放置膝。身旁,书生少年正手忙脚乱的帮他包扎伤口。
一阵揪心之痛传来,持枪少年眉头皱起“轻点秀才,你是不是故意的?”
书生少年闻言恼怒,对着一条深可及骨的伤口就是一巴掌“不行你自己来,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好你个张子龙,跟疯狗一样打完这个打那个,还有脸怪我手重。
突然的剧痛让持枪少年脸上一阵扭曲,大怒“伤在背上我怎么自己来?”
书生少年没好气道“那你就老实坐好,别挑三拣四的。”
两位少年对面,盘卧着那只巨大白虎,此时正懒洋洋的眯起眼睛。它怀中靠坐着红衣妩媚女子,而脑袋上,粉裙小姑娘正盘膝而坐。
离门口最近的地方还有两人,一站一跪。站的是红衣女子那名叫阿大的跟班,跪着的则是那名唯一幸存的海寇翻译。
红衣妩媚女子脸上阴晴不定“你是说你们不是淮国军队,只是些临时组建的民兵?”
书生少年有些尴尬“确实如此。”
粉裙小女孩闻言大乐“叶红芸啊叶红芸,那么多心思都白转了吧。又是抛媚眼又是递国书的,还怕杀了那小子得罪淮国朝廷,笑死我了。”
红衣女子脸色更显阴沉,猛地站起身“浪费时间,咱们走。”
持枪少年眉头一挑“且慢,我们虽然是民兵,但是好歹也是有官家身份的,你们如果想去上京城,确定不需要我们帮忙?”
红衣女子冷笑“哦?都民兵了还有官家身份,你倒是说说看,也让我见识见识。”
“哼,你给我听好了。秀才~”持枪少年大手一挥意气风。
“这位是我大淮国福州府青海郡下辖吉水县之总兵,张子龙张大人。”书生少年嘴角抽搐,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在你对面的是一国公主,就你那上不得台面的身份。咳~
红衣女子故作惊讶“哇,好厉害,原来是张总兵啊,失敬失敬。”
持枪少年爽朗一笑“其实我只是个江湖义士,海寇犯境作恶多端,我临危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