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凭您吩咐。还是那句话,郎君有命,小老无有不从的。”
冯文宇也改了个称呼,将“县尊”改为“郎君”,这是宗亲后辈又或者是奴仆们对家主的一种敬称。
梅利坚哈哈笑了几声,上前为冯文宇引路。而在离开大堂之前,当着后者的面,他就将那张才盖好官印的仵作签押,以及冯文宇刚刚递交的三份卖身契,一齐撕成了碎末。
两人在推事房内聊了许久,只是聊了些什么却无人知晓,因为推事房里就只有这两个人。
不过,这天当冯文宇离开县衙的时候,他是从后门走的。而且,他早晨本来是骑马来的,可离开的时候却是坐了辆宽尾厢车。
而冯文宇前脚刚走,县衙里就派了差役用板车装着两具被弩箭穿胸的尸体,送去了化人场度炼。
当日晚间,东山县丞汇总一日的具结公文,特别写了一份内容为“东山富户冯姓人家遭绿眉细作之害,家仆死者二人,作乱贼人亦失手冯家仆人合击致死”的文书,以日后供有司查验。
是夜还有一事生:东山县尉背疽突,病情严重,以至于不得不自请卸下县尉职责。
县令梅利坚擢其副手、东山三班原捕头暂时代领了东山县尉之职。至于官职品级的提升,还需日后上报朝廷,由吏部下公文来为其免去县尉前的那个“代”字。
而那新县尉,上任后三把火立时作,一日之内便革除了八名“往日皆尸位素餐之辈”的捕快。
又因其姓翟名青,所以县衙内三班捕快有好事者私下呶呶:翟青,擢清,上舔下撇,干干净净。
不过,县令梅利坚对这代县尉,倒也确实是青眼有加。
后者一俟告请县衙内三班缺了人手,亟需寻孔武有力良家子补充。梅利坚随即便大笔一挥,足数签了空白的捕快告身,着翟青自行定夺。
八份空白告身,相当于八个官家的铁饭碗,一时间翟青家小院的门槛都要被托情之人踏破。
东山城不大,大事小情,用不了多久就能传遍全城。
两天之后的傍晚,刚刚从衙门当值回来,一进院门翟青就闻见了厨舍内传来的香味。
他家两个小娃娃,全都守在厨舍门口,一边细嗅着香味,一边面露陶醉神色。
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别说那两个小娃娃了,就连翟青自己闻到这香味,肚里也不由得“咕噜”了两声。
原因无它,就是馋肉了。
虽然翟青领着县衙里捕头的差事,比一般百姓过得肯定好不少,但总归是年景不好,家里也有两三月没见什么荤腥了。
这几日,因为他手里攥着空白告身可,所以有不少熟人登门说项。
可是,这些人不是送米就是送面,再有点眼力见的也不过是送些银钱。
送肉食的,今个还是头一遭。而且,翟青也很清楚,这时候能在东山城内搞到肉,不仅仅是家里有些余财,更重要的是还得有门路。
“爹爹!”
“阿爷!”
两个小娃娃见他进了家门,一个喊爹爹,一个叫阿爷,都是满脸喜笑颜开的神色。
这时,翟青的娘子也端着一个陶锅从厨舍里走了出来,脸上也满是喜色:“当家的,你回来得正好,刚我还说让家里两个小的耐心等会儿呢,现在咱们正好开饭。你先带两个小的吃喝,我去给你温些酒,稍等片刻。”
这翟家娘子也是爽利性子,把陶锅一放到院里桌上,转身就去替翟青温酒。
翟青笑了笑,也没阻拦她,而是在自家两个小娃娃焦急注视的目光下掀起了陶锅的盖子。
里面炖的是一只整鸡,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肉食,翟青这才放心地把盖子又盖上。
他笑眯眯对两个小娃娃说道:“咱们仨再等一等,一家人,一起吃饭才更香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