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声响了一会儿便消停下来,小巷复又归于平静。
赵无咎推测,现王老儒生家出事的邻居们多半是被死人的场景给吓到了,又不见有官差赶来,所以也就赶紧各回各家落锁,想要等到天明再做处置。
这才是人之常情。
像他那样遇到贼人能想到先示敌以弱,然后又设计狠辣反杀的,毕竟只是少数。
跟祖母、母亲道了平安,赵无咎便离开了堂屋。
回到自己屋内,他并没有立时睡下,而是坐在床沿上先静候了片刻。
等到堂屋里油灯灭了,他又静悄悄地走出房间,去柴房取回了那柄夹藏于粮袋之间的横刀。
这口刀,长三尺二寸,刀镡覆革,刀柄用细麻绳捆着防滑的葛布。
打造它的刀条,用料是上好的百炼钢,刀脊还有几经锤炼才能形成的云纹。
刃口处被磨得锃亮,锋锐异常,没有哪怕一处缺齿卷边的痕迹。
经过王老儒生家门口时,被赵无咎瞥见的那一闪而逝的银光,便是刀刃反射月光所致。
“这绝非寻常剪径匪类能用得起的兵刃,反而更像是军中专门给精兵悍卒所配备的制式刀具,而且它被打造出来应该没有多久。”
通过观察,赵无咎总结出了一些信息,而这些信息也印证了他之前一些猜测。
事实上,一开始觉察到王老儒生家里遭了贼时,他其实也没想要动手杀人。
毕竟,赵无咎那时还不知道那贼人杀了老王和小狸奴一家两口。更何况,他也不是什么天生的血手人屠,一天不见血就浑身不舒服。
最初,他仅仅只是在盘算,要想个什么办法才能将贼人惊走。
直到他眼里瞥见了那一抹银光,以及感受到了系统里暴增的劫数点。
那一刻,他马上意识到王老儒生家里进的贼可不是一般的匪类,那家伙恐怕也不是为了劫财来的。
他当即灵光一闪,猜测那人可能是绿眉贼提前安排进东山县的细作之一。
要知道,绿眉贼最初也只是一伙聚啸而起的乱军,而不是由朝廷供养的、有着物资后勤体系的官军。
但他们起事之后,却能迅席卷州郡,连克数县之地。
由此想来,绿眉贼用的多半也不会是那‘十倍而围,五倍而攻’、‘围三缺一’之类的兵法——这些法子虽然有用,但见效慢——他们反而更可能提前安排一些细作入城潜伏起来。
时机一到,必见奇效。
连坊放火、井内投毒、散播谶纬、开门献城、夤夜杀良……
无所谓手段光不光彩,只要能制造足够的恐慌就行。
只不过细作一动,率先受苦的,必然也是城内那些无辜的百姓。
“既然如此,我不以雷霆手段宰了你,又怎么能行呢?”
贼欲害人,那杀贼和贼被杀,不也都是天经地义?
对于今晚的杀戮,赵无咎心中毫无悔意,而只是有一丝丝的后怕。
因为就算他没有自己找死从门后偷袭经过的赵无咎,而赵无咎也顺当地背着买来的粮食回家,那名细作今夜既然都动了,估计也不会仅仅只杀了一个老儒生就收手。这样一来,这条往日还算平静的小巷,今夜不知有几家几户要惨遭灭门之灾。
而且,要是那人今晚不是从巷口王老儒生家里开始行凶呢?要是他之前盯上了赵家肉铺呢?要是赵无咎今夜去鬼市买粮回来得晚了一些呢?
“所以,还是得居安思危。”
赵无咎心中暗暗警醒。
“这次夜半离家,是第一次,也是没有什么经验。如果还有下次,一定要在家里做些布置才行。”
思索了一会儿,他就想出一个不算特别巧妙,但多半会有用的主意。
接着,赵无咎就又关注起了自己的系统。
今夜这些事情,虽然称不上是惊心动魄、险象环生,但是他也算是经历了一些磨砺。
毕竟,增长的劫数点不会骗人。
鬼市买粮加上辣手杀贼,让原本已经清空的劫数点,现又变成了足足19o点。
赵无咎想了想,没有按照老规矩:凑整之后兑换为运数点,以期解锁一些【天赋】。
而是一股脑地,将全部19o个劫数点都投入到了【技艺】之中的【抟龙九转】上面。
“做人固然不能没有志向,但也不能好高骛远。”赵无咎提醒着自己。“平地走路都摔跤的人,恐怕也没资格攀登山岳。”
当劫数点再次清零,他整个人亦进入到了那种物我两忘,人在画中的奇妙境界。
他也再次看到那条墨龙。
从天柱顶端跃入云海之中,墨龙似乎也在尝试适应着周围的一切,它依靠蜿蜒流转的身姿在飘渺的云雾中不断腾挪借力。
一时间,风起云涌,大风起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