蓼妤嫣轻轻点头,安慰道:“不妨事的,姐姐放心好了。”话音刚落,她便忙碌起来,找出一些药材放入捣药罐中,用力捣碎。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她将零碎的粉末倒入一个碗中。
穆咏荻见状,立刻上前想要接过药碗,却被蓼妤嫣一把拉住。
“不用的。”蓼妤嫣边说边挽起袖口,转身拿起案几上的刀,轻轻划过自己的手臂。鲜血顺着刀痕,滴滴答答地流入碗中。
穆咏荻目瞪口呆,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蓼妤嫣苦笑了一下,安慰道:“不必担心,要解此情花蛊,必须得这样做。”
楼晋秋缓缓醒来,看到两人微笑着注视他,却一头雾水:“这酒劲有这么大吗?”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穆咏荻笑了笑,打趣道:“兴许是你伤口还没好利索,或者你的酒量根本就不怎么样呢。”楼晋秋正想辩解,却见蓼妤嫣皱着眉,鼻尖紫,右手紧紧捂住胸口,似乎非常难受。
穆咏荻握住她的手腕,轻声自语:“这像是结脉,她可能有心脏病史。”楼晋秋急忙接口:“对,对,没错,我想起来了,她提到过有绀型心脏病。”
穆咏荻号完脉,拿出听筒放在蓼妤嫣胸口,听了一会儿说:“有房颤迹象,你听我说,手脚要快一些。”话音未落,蓼妤嫣头一歪,失去了意识。
楼晋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焦虑地看着穆咏荻:“这下怎么办?你一定有办法,对吧?”穆咏荻抱起蓼妤嫣的头,用眼神示意楼晋秋帮忙抬起。两人将蓼妤嫣安置在床上,拿了一床棉被给她盖好。
“你去看看那些柜子里有没有她的诊断书、病历之类的。”穆咏荻说着,打开了自己的小药箱。楼晋秋找到一本薄薄的病历本,穆咏荻翻阅了一下,轻声说:“看来这也是天意。”她随即拿出止血带和酒精棉片,在自己左臂上方扎了一个活扣结。
“什么?天意?”楼晋秋的眉头紧皱,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困惑。穆咏荻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她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坚定:“她是达菲血型,跟我的一样。这是我们的幸运,要不然,我们可能真的束手无策。我需要你的帮助,需要你保持冷静,动作要快,不能有任何犹豫,明白了吗?”楼晋秋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穆咏荻靠在一摞被褥上,她的眼神专注而沉着,她开始指挥着楼晋秋:“开始吧,针头不要拔出来,只要换注射器就行……”
楼晋秋紧张地接过注射器,他的手微微颤抖,但在穆咏荻的指导下,他逐渐稳定下来,开始在两人的静脉处交替注射血液。
穆咏荻再次检查了蓼妤嫣的脉搏,她的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放松和安心:“没问题了,她很快就会醒来。我突然想起老街那边还有件急事要处理,我先赶回去。”
楼晋秋一愣,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不解:“什么?你现在就要回去?”
穆咏荻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决:“她交给你了,你需要好好照顾她。我在河口城有熟人,会托人给你带信的。”说完,她起身背起小药箱,扶着吊脚楼的墙壁,缓缓地向楼下走去。
楼晋秋赶紧上前,他的手紧紧地扶着穆咏荻的胳膊,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不舍:“你至少休息一会儿再走吧,这样匆匆忙忙的,我不放心。”
穆咏荻喘着气说:“过几分钟就好了。”到了栅篱外,她推他快回去:“快上去看着她,路我记熟了,放心吧。”扭头走了几步,迟疑地站在那里却也没回头,抬头望着林间的树梢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妹妹生活在这么美的地方,我相信她有一颗金子般的心,你保重……答应我,好好照顾她。”她不想他看到她眼角挂着泪珠儿。
楼晋秋呵呵一笑:“我会的,你也要保重。”
蓼妤嫣悠悠醒来,他跟她说穆咏荻有些急事先回去了,让他留下来照顾她,她点了点头。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这天中午楼晋秋坐在门口,打着饱嗝:“你每顿饭都准备的这么丰盛,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呀就是有点瘦,多吃点好。”蓼妤嫣边收拾着一些晾晒好的干菌子,对他说。
俩人正说话间,听见外面有人喊:“喂,有人在吗?”
楼晋秋出来一看,只见一位中年汉子背个采药竹篓在门口喊着:“谁是楼晋秋,出来一下,有你的信。”楼晋秋飞快地跑了出来,拿了信连声道谢,采药人向山涧走去。他目送着采药人在一块大点的石头上坐下,把信展开来看。
蓼妤嫣走过来,看到楼晋秋凝视着溪水出神,便好奇地问:“怎么了,信上写了什么?”
楼晋秋回过神来,淡淡地说:“哦,没什么,咏荻的信上说她先去hk,然后要去m国她父母那里住三个月。”
蓼妤嫣若有所思地说:“哦,这样啊。”默默地转过身,开始收拾晾晒好的干菌子。
楼晋秋接着说:“正好,这三个月我回老家去办理一下退伍手续,也好久没见养父养母了。”
蓼妤嫣听后,脸上露出一丝落寞,她提出要跟楼晋秋一起回老家。
楼晋秋有些尴尬地说:“哎,还是……以后再说吧,路太远,再者,你不知道,我们老家那边的人好封建的。”
蓼妤嫣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楼晋秋沉思了一下:“嗯……这些事大概两个多月就办妥了吧。”
两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楼晋秋如约归来,带来了一些家乡的土特产给蓼妤嫣。却见她穿着素服,站在门外不远处的一座新坟前,呆呆地站着。他走过去,看到墓碑上写着:“表哥杜一秋之墓。”
蓼妤嫣靠在楼晋秋胸前,失声痛哭着:“表哥走了,我以为你也不回来了。”
他带来的土特产使得两人的生活暂时变得更加丰足一些。然而,三个月、四个月过去了,穆咏荻依然没有出现。
他这几日帮她在玉米地里拔一些几近齐膝的野草,拔完草后,他常跑上山顶去眺望着那些云雾缭绕的峰峦。他喜欢在长风浩荡里大声喊着穆咏荻的名字,山谷里的回音让他有种时光并没有遗忘一份爱在这里的欣然。
下山的路上,那些山花在风中尽现娇羞可人之态。
山口岔道那里的一个小山丘顶已经被他鞋底踩得很是夯实,光溜溜的。
这天,采药人终于来了,捎来了他盼望已久的信。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
蓼妤嫣走过来的时候,他呆呆地怔着出神,一阵风吹过,那封信在松动的手中飘向了溪水中。她赶紧小跑几步追上,捡起来把水珠抖落,那些娟秀的小楷字迹大致还辨认得出来,就像她跟她的心事在洇染中交错着,深浅不一。
信的大意是说穆咏荻已经从m国回来了,在m国她爸妈给她介绍了一位英俊高大的国内留学生男友,她觉得他给不了她那样的生活。她希望楼晋秋跟蓼妤嫣能幸福的生活。
蓼妤嫣看完心中暗忖:“咏荻姐的心思真是如这涓涓溪流,她之所以现在才来信,是为了让他觉得时间跟环境可以改变一些事,好让他觉得这是个合乎情理的分手,以缓冲残酷对他猝不及防的伤害。”
渐渐的,那信上朦胧的字迹后面映出穆咏荻月亮般的笑容,那笑容里有一种骄傲与从容。她定定神看着水中的倒影,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之后的几天,时间在楼晋秋的世界里渐次冷凝,他开始变得有些极端敏感,常常莫名火,火后又懊恼地跟蓼妤嫣致歉,他知道自己不对,但又无能为力,只好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睡觉。蓼妤嫣看着日渐消瘦的他,心里泛起一股酸楚,她突然觉得拥有的只是月亮投射给她的一个影子,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吞噬着俩人的灵魂,这种抵牾日渐拔弹着她的心门,她觉得她该做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