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回心头一震:“圣上,微臣是想念宗门心切,故此与程都督告假几日,程都督也允许了的,微臣没有耽误公事啊!”
“别紧张,朕问你,你既然回了一趟泰山,那么到扬州时,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方回想了起来,忽然眼珠一顿:“臣想起来了,当时臣抵达扬州后,程都督已经不在扬州了,外庭的人说他去黄山赴约去了。然后臣就被告知要去捣毁东华庙,等臣捣毁的差不多的时候,程都督就回来了。”
“黄山赴约?”皇帝惊疑了起来。
“对!”
“赴谁的约?”
“不知道,他们外庭的也不知道,据说是程欢的一位故人。”方回回答道。
“你不知道?不知道你不会去查吗!你怎么当的差?哦,你稀里糊涂跟着去了一趟,捣毁几座东华庙之后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回来了?”皇帝破口大骂。
“圣上,微臣……微臣……”方回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帝愤怒无比,这个方回,真是愚蠢如猪!被程欢耍了都不知道!
这个程欢,先给他放假让他回泰山,然后先一步抵达扬州后将风声收紧,然后派给后去扬州的方回一份繁重的差事,让他无暇思考别的。等到方回将事情办完,程欢的事情也就天衣无缝的做完了。
而方回这个蠢猪,从头到尾都被程欢蒙在了鼓里!
皇帝思路通了,这样就说得通了,看来程欢真的是有事在瞒着他了……
那么这于凤,十有八九就是程欢干的了。
可是,程欢去黄山赴约,赴什么约,跟谁赴约?
皇帝又想到了另一个人,伊宁!
难道说,程欢是在跟她密谋不成?这两个人合起来瞒我?欺天?
皇帝越想越气,忽然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方回,他气不打一处来:“给朕滚,你这蠢货!”
方回挨了骂,忙不迭的叩跑了。
皇帝再度拿起那腰牌,手不由的攥了又攥,这个程欢,到底有什么事在瞒着他?他很想知道,很想很想……
庞元是上午见的皇帝,而下午,程欢也回到了京城。
程欢第一时间便受到了皇帝的召见,皇帝有些迫不及待了。
当一身黑袍的程欢出现在御书房内时,皇帝瞪大了眼睛,齐宣也是心惊不已。只见程欢一只袖袍空空荡荡,原本一头乌黑,一丝不苟的头如今已是斑白如灰,他那原本精神焕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脸色更是有些白,那高大威武的身躯也有些驼了,精神也有些不振,看上去跟六七十的人差不多。
一生辛苦只为国,几经波折家不过,宦海沉沦生涯短,江湖生死沧桑浮……这就是程欢!
皇帝与齐宣都没想到,程欢出京才几个月?回来居然已是这副模样……谁能想得到?又有谁敢相信?
皇帝看见沦落到这副模样的程欢,他的态度又变了……
“臣程欢,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程欢单手撑地叩头,那姿势看起来就相当别扭。
“免了免了,程卿,你都这样了,不必行礼了。”皇帝连忙抬了抬手。
程欢站直身子后,伸出右手从怀里掏出一封折子,说道:“圣上,东华会之起源,作乱缘由,经过,其中曲折皆在此中,请圣上过目!”
齐宣走下来,走到程欢身前,一手接过折子,另一手却抓住了程欢那只空荡荡的衣袖,他眼神里透出一丝哀伤之色,又很快将手松开,转身将折子递给了皇帝。
皇帝接过折子,折子是温热的,上边还有程欢残留的体温。皇帝将折子搁下,喊道:“来人,赐座!”
一个小太监将软垫座椅搬了上来,程欢谢恩之后坐了下来。
皇帝淡淡道:“程卿,你辛苦了,你成了这般模样,朕心甚痛,你想要什么赏赐,但说无妨。”
程欢答道:“圣上,臣已是个废人,臣不要赏赐,只求一事。”
“讲来!”
程欢抿了抿嘴唇:“臣想告老还乡!带我的家人前往南方老家,了此余生。”
皇帝毫不意外,程欢的辞呈早在他回京之前就交上来了,只是他一直没批而已。
皇帝笑了笑:“程卿,你立下如此大的功劳,为何要告老还乡呢?你也不老啊,你今年才五十吧?”
“可是臣,臣已经是个废人了……”
“废人?不。”皇帝翻开了龙案上的折子:“你的笔迹,朕认得出来,你这字仍然写的很端正,你的才思,你的智慧还在,你怎么就是废人了?”
“可臣只有一条胳膊了……”
“呵呵呵呵……你就算是一条胳膊,十个苏博绑在一起也打不过你啊,那苏博年纪比你还大呢,他也还在任上啊!”皇帝不以为然道,似乎断了条胳膊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程欢有些焦急,但他想了想,不能急,于是说道:“圣上,我这等残废之人若还留在枢机院,只恐有损朝廷威严……”
“呵呵呵呵……程卿,你劳苦功高,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朝廷的威严是你们打出来的。你是为朝廷负的伤,断的臂,朝廷若是不养着你,岂不显得朕刻薄寡恩?朕倒要看看枢机院哪个敢笑话你,哪个敢笑话朕的左膀右臂!”
皇帝一脸威严,说出来的话铿锵有力。
齐宣听的脸上肌肉不由抖了一下,而程欢更是紧紧锁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