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留夏在扬州的暗桩,被朝廷一顿清洗之下,竟然一个都没跑出来,东海帮只跑出了赵晟和他的两个仆人,对于东海帮来说,扬州局势,已经没有回寰的余地。
没有谁斗得过朝廷!
大江上,一艘乌篷船里,一个黑袍人,戴着斗篷,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带着深意看着坐对面的海留夏跟赵晟。乌篷船内,总共就七八个人,还有一个躺在船舱里的贺青。
“师傅……留夏错了。”海留夏低头道。
“错哪了?”黑袍人声音相当低沉。
海留夏不敢抬头,深吸一口气,说道:“留夏低估了龙骁的实力,做事太过于激进……导致江北淮扬局面全部崩盘……”
“还有呢?”
“还有?”海留夏问道。
那人的眼神又深邃了几分。
“还有,没有处理好漕军跟州军那边的干系,出扬州的时候被秦皋派兵追杀,又折损了好多人……”
“不是这个。”
“不是?请师傅明示。”海留夏压低头颅。
那人眼中带着几分温情,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该暴露你与扬州知府刘嵩的干系,跟龙骁打,打输了也就输了,江湖纷争,打死打活,朝廷都懒得插手,问题是,不该把徐经这种人扯进来……”然后黑袍人盯着赵晟,语气一变:“你,更不该想着去杀徐经!”
“徒儿想……”赵晟想反驳什么。
那人阴沉着双眸,声音凉薄如霜:“你们两个多少岁,徐经多少岁?你觉得你能斗得过他!没有把握,就不要下这么大的棋盘!龙门帮不弱,龙骁也不是什么莽夫!至于徐经,能在外庭当统制的,他不比你们聪明?你还想下个套给徐经来钻,你兔子还想抓狼不成?”
黑袍人顿了顿,继续道:“你们连一个徐经都对付不了,就算你真的得手了,杀掉了徐经,那朝廷就只会派来比徐经更厉害的程欢!他若出手,我都得掂量掂量……”
赵晟,海留夏,低下头来,一脸惭愧之色。
赵晟忽然抬头道:“师傅……我们以后该怎么办?我们以后要如何在江湖中立足?”
“现在考虑的不是这个!”黑袍人沉声道:“你得先考虑把屁股擦干净,我猜那徐经很快就会往江南追查,你们想想该怎么办?”
赵晟道:“我们隐匿下来,等日后再东山再起……”
“留夏,你说呢?”
海留夏思索一番,美目一睁,说道:“我们该改头换面,换个地方再起势。”
黑袍人摇了摇头,两人不解道:“师傅为何?”
黑袍人道:“徐经是聪明人,是聪明人就得把他引到他以为的对的路上,让他白忙活上一阵子,然后徒劳无功而回。”
“然后我们再杀个回马枪?”海留夏问道。
“不,我们实力不够,朝廷不止有徐经,还有比徐经厉害十倍的人在,如你所说,我们只能改头换面……”
海留夏,赵晟,闻言心中一黯……
良久,海留夏问道:“大师伯……怎么样了?”
黑袍男子闻言,脸色一沉,说道:“那个女人武功之高出了我的想象,你大师伯命是救回来了,但恐怕很久不能下地了。”
赵晟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这个该死的伊宁!若不是她,我怎会流落于此,我若是此刻还在朝中当官,说不定都能掌军了!”
“不要被恨意冲昏了头脑……你还年轻。”黑袍男子道。
“可我的腿,我的腿回不来了!师傅,我一辈子都要在椅子跟床榻上过了!我苦练十余年的武功,万分辛苦才做上的武状元,好不容易得来的前途,就被这个女人一脚给毁了!我不甘心啊!”赵晟红着眼,厉声嘶吼道。
海留夏低头,黑袍人眼皮一耷,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今日无雨,风和日丽,江上东边天幕上朝霞出现,大江微波荡漾,水光灿烂,而船上的人此刻心情却阴沉至极,黑袍人起身望着朝霞,长吁一口气淡淡道:“回吧。”
乌篷船在江上越划越远,直至在晨光中化为了一个黑点,茫茫江水流过,黑点也消失了,仿佛船从未出现过一般。
扬州,终于从忙碌中停下来的秋行风,回到自己住所,从一处隐蔽的墙柜里,取出来一个他没看的信筒,他打开来,只见上边写着:自己保重,日后再会。
他的刀疤脸露出一丝笑容,如痴如醉。
半晌后,他从柜子中取出一幅画来,画上是一个紫衣女人,手上戴着一双手套。他望着这个女人,一声长叹,又笑了笑,反复看了几眼,然后将画轻轻卷起,再次放进隐蔽的墙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