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论对于莱锡还是教廷,都不是明智之选。莱锡正接受着革命党的冲击,不能再接受其他力量的打击。
兰德斯生来骄傲,但有的时候,诞生时即伴随于人的也不一定是好事,人有时候需要克服自己,哪怕是尊严,要成为王者,有的时候必须暂时地舍弃尊严。
“我对教廷十分尊重,”亲王沉声道,“我已接受了尤金主教的洗礼,发誓信仰主,这件事整个获斯堡都知晓。"
"尤金?"
伊诺克皱起眉,他听说过这位琐斯堡最年轻的神父,“那个小神父,恕我直言,他年轻得令我不得不去质疑你们之间是否存在什么利益上的交换……"
“主教。”
大开的主厅门背后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亲王猛地回过了脸。
伊诺克主教和王公大臣们也循声而去。
一缕耀眼的金色贴在深色的大门后,主教从门后现身,他那张年轻而美丽的脸庞暴露在众人的视线当中,那双空洞的绿眼睛在吊灯和阳光的双重照耀下闪着碧色的光芒,"您在指控一位和您平级的神职人员么?"
这是伊诺克主教头一次和尤金碰面,他发觉尤金看上去比他想象得还要年轻,他的相貌实在有些格格不入,他长得过于贵族,按照宗教色彩来说,他更像是唱诗班的孩子,而不像一位主教,可他的确穿着红色的主教服饰,表情冷静又庄严。
伊诺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与他的年龄相比,面前的人还是个孩子呢,他直接对亲王道:“我需要您的陈述,对于希伯来主教的死亡。"
“伊诺克主教,”门外的主教脸色沉了下来,"您在无视我的诘问么?因为您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卑劣?"
“卑劣?!”
伊诺克主教满脸通红,他已经快六十岁了,从未受到过这样的指控。
主教站在门外,他感觉到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他喜欢这种感觉,“我必须提醒您,几周前考尔比街区爆发了传染病,当时我和亲王在街区自愿留下照顾了患病的居民,为逝者虔诚地祈祷,好让他们上天堂,在那段时间里,亲王也曾身染重病,最后受到了上帝的感召,伊诺克主教,倘若其中有什么交换,那就是
亲王用自己的生命交换了信仰,而您,伊诺克主教,您的质疑令我怀疑您对信仰的虔诚,您是觉得上帝的力量不足以让世人亲近么?您是觉得上帝不值得令亲王信仰么?您这不是在质疑我和亲王,而是对上帝的怀疑。"
"我……"
主教直接打断了伊诺克主教发言,"伊诺克主教,您可耻的怀疑暴露了您的卑劣,这实在令我难以忍受,作为获斯堡教区的主教,我对您发起驱逐,要求您立刻离开王宫,离开获斯堡——"
年轻的主教疾言厉色,他的语气用词顿挫都富有节奏而强硬,比起伊诺克主教那盛怒之下的指控,他的用词简直如同判决一般,伊诺克主教那通红的脸上浮现出汗珠,言语上的漏洞被对方准确无误地抓住狠狠地攥在了手心里,他张了张嘴,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伊诺克主教明显在交锋中落败了,他身后的王公大臣中有人上前道:“尤金主教,伊诺克主教和希伯来主教是多年的好友,革命党冒着那样大的风险潜入王宫发出指控,我们不得不予以重视,亲王的确需要做出解释。"
“愚蠢。”
主教毫不客气道。
那人一时语塞,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革命党的话怎么能轻易相信?他劫持了夏尔曼王子,为什么不能同时污蔑亲王?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整个王室自乱阵脚,好对着无辜的亲王发起审判,让莱锡陷入混乱和一些……”主教顿了顿,那双盲眼扫过众人,就好似将所有人的心思都看透了一般,"……投机者的手里。"
“谁若是觉得能代表谁来否定亲王继承权的合法性,那么我代表琐斯堡教堂,完全承认亲王是第一合法的继承人,伊诺克主教,我不怕与您当众辩论,无论是在琐斯堡,还是在您负责的波德温教区,我都欣然接受您的挑战。"
安静,十分可怕的安静。
伊诺克主教紧紧地闭上了嘴唇,他被年轻主教那种强烈的毫无愧疚的气势给压倒了,他也不能够在教众面前承认自己对一个已接受洗礼的人信仰的质疑,因为那等同于质疑上帝。
“投机者”们互相看着,完全想不到他们所带来的伊诺克主教会败在如此年轻的新主教头上。
“亲王,"”主教将脸偏向视线的来源,“
请告诉他们,莱锡在您的带领下将会有多么虔诚。”
自主教出现起,亲王就始终一言不发,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主教,看主教那张白皙的面庞是如此镇定自若地发起攻势,嘴唇嚅动之间像是有利箭射出,他离得他们很远,就只是站在门口说话,对,就只是说话,语言压制得众人无可辩驳,只能认输,他甚至没移动过一下,作出过任何恐吓的表情,因为主教不是强大在表面,而是灵魂上,他的强大压迫了众人,压倒了一切,同时令亲王的心脏不受
控制地狂跳,尽管亲王已经尽力去克制自己,可他依旧不得不承认他爱着他——他仍爱着他——无可救药地爱着他——
“我将由尤金主教亲手为我加冕,"兰德斯看着神父,缓缓道,“以证明我对我的主无上的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