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疏顾不上处理突发事件,当机立断地马上送裴竟友去最近的医院急救。
裴竟友人醒了,看到裴清和裴明疏分坐在他病床两侧,他立即向着裴明疏的方向伸出了手,裴明疏握住他的手,“爸,你醒了。”
裴竟友虚弱地点点头,氧气面罩上升起薄薄的白雾,他声音很轻,裴明疏俯身去听,边听边点头,神色凝重严肃,“我知道,你放心。”
短短六个字就叫裴竟友面色松弛了许多,这才转向另一侧的裴清。
裴清正双眼凝视着他,裴竟友刚醒,其实脑子还不大清楚,视力也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裴清的脸,他向裴清伸出了手,裴清手垂在身侧好一会儿才也把手递给了他。
裴竟友的手干燥温暖,掌心有些粗糙,上了年纪的触感。
裴清回到裴家时,正值青春期,那个年纪的男孩子不会缠着爸爸,更何况他的身份又那样特殊,所以他和裴竟友一直不算很亲近,裴竟友对他口头上很关心,落实到行动上其实也就是那样。
这样握着父亲手的温馨画面,裴清的记忆里好像从来没有过。
他脸上表情淡淡,心里很平静。
司机把权威的心外科教授从机场接来,裴明疏连忙请专家们察看裴竟友的情况,走廊里丁默海不住踱步,等裴明疏出来后,立刻迎了上去,“大少,公司里……”
裴明疏抬了抬手,“换个地方说。”他走了两步,道:“裴清呢?”
情况混乱得一塌糊涂,丁默海哪还有心思留意裴清的去向,只说:“不知道,可能在哪里休息吧。”
裴明疏没再追问,和丁默海再加上一圈顾问秘书先找了个病房开会。
情况很不容乐观,舆论指数爆炸,股价一泻千里,比当初829事件威力还要巨大。
顾问们尤其气愤恼怒,“大少,这事情太不对劲了,怎么公司机密接二连三地泄露,难不成真是高层有内鬼?”
丁默海不知道裴明疏那里泄露方案的事,听到“接二连三”这个词语,也不禁眉峰一跳,立刻看向了裴明疏。
裴明疏面沉如水,说道:“现在不是追究泄密来源的时候,先解决问题。”
财务造假这种事可大可小,其实很难有公司敢说自己从头至尾都清清白白,区别只在于做的干不干净,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到底是想办法否认撇清,还是硬扛过去,这都要综合考量风险,最终由裴明疏来做决断。
几人在病房里商议讨论,一会儿又有人来敲门,那些专家教授们得出了结论,要立刻给裴竟友做手术。
裴明疏静静听着,这才知道原来裴竟友的病情如此严重。
怪不得他五十来岁的年纪就急着放权给兄弟二人。
裴明疏心头紧揪,面上沉静如水,“我听从各位专家的意见,拜托了。”
从下午到深夜,兵荒马乱,无穷无尽的事情纠缠着裴明疏,一直到裴竟友被推进手术室,裴明疏才有片刻喘息的时间。
裴清不知什么时候又坐到了手术室外面,低着头也是极为沉郁的模样。
兄弟两个这段时间一直颇有矛盾,已经很久没有心平气和地说话。
裴明疏在心中轻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坐到了裴清身边,看着对面的墙壁道:“别太担心,这几位专家的技术都很高明,手术会成功的。”
裴清直勾勾地看着地面,他刚才出去了一趟,给莫尹打了个电话,莫尹在电话里很不安,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莫尹或许知道他积攒多年的怒气终于要在近期爆发,但也不确定他到底会做到什么程度,所以惶惶然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裴清,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找你,好不好?”
“你留在家里。”
裴清果断道,“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不想把莫尹给卷进来。
说到底,这是他们父子三人之间的事。
只是就连裴清自己也不知道原来裴竟友的心脏有那么大的问题……
到了这个关头,他好像才发现其实他对于所谓的父子亲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洒脱不在乎。
如果他真的不在意,就不会在心里积攒了那么多的怒气和不甘。
裴清喉头发干,低声道:“很严重吗?”
“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裴明疏语气和缓,“陈教授是国内最厉害的专家,他很有把握,爸他会没事的。”
裴清沉默不语。
裴明疏也正凝神思索。
公司财务上的事情,其实他一年前进入公司时就知道了,旧窟窿,有的好补,有的却只能先放着,尤其是今年夏天同合达殊死搏斗时更不能露怯,只能是硬着头皮把钱烧到底,没想到在两面达成合作之后又会暴雷。
会不会是合达的人……
裴明疏感觉到从两面突然和解开始,其中似乎就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在拨弄风云,只是他身在局中,难以破开迷障,把这双手、这股力量给找出来。
“我留在这里,你先回公司,现在公司里肯定也是一团乱,需要有人主持大局。”
裴清看了裴明疏一眼。
裴明疏最近的状态绝不算好,不过在关键时刻,他仍然看上去是那么可靠稳重,发号施令时不容拒绝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