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景跟沈听川一起去火车站接沈伯伯和沈妈妈,临走前给了我一把钥匙和地址,让我找人去收拾一下屋子。
我问过严苏了,大晚上的,他们哄睡了暄暄,就跟我一起出门了。
苏娴在这住了几个月,也认识不少人,又去楼上请了两个麻利的婶子,一起提着我收拾出来的一些必备用品,去了新的房子。
这房子也在浅湖区,但确是个位置好环境好的带小院子的小洋楼,大概是沈家被没收以后返还的财产之一。
沈家百年世家,当年在浙城和我6家齐名,堪称南北半城。那时候沈家和6家倒是并不算和睦,但也不至于有什么仇怨嫌隙,盖因为两家生意走向不同。6家经营茶叶、绸缎绣品、瓷器等产业,且一贯自产自销,做到了没有中间商能赚差价的目标,且在外贸生意上十分惹眼。沈家则不同,他们擅长做生意,人行买卖货通全国,什么行业都略有涉足,在全国各地也都略有产业,当然不少在战争中遗失了。
真正拉开差距的,是革命开启的时候。
6家倾全族之财,举全家之力,最终我的父亲荣归故里,虽然也收回来不少产业,但终究只是沧海一粟。
沈家也不同,沈家老太爷沈醇老爷子压制手下的族人,以保全族苟活,沈家几乎是浙城所有世家中保存最完好的家族了。
且因为沈老爷子无子嗣收养了族弟的儿子,使的家族完整传承,即使后来族人因不满沈老爷子是过继的旁支企图动摇家族传承,但损失也有限。
沈家豪富,无人能及。
但沈伯伯也因为没有政治资本,且家财惹人眼,导致仕途一般,只是个没有实权的秘书。
沈家返还的财物有限,但都是好东西,毕竟沈家有家传,是想尽办法保存家族实力的。
这套小洋楼也格外显眼,虽然之前住的人没有爱护好,但略微收拾收拾,以后再慢慢打理就好。
我安排几人先大致把房间里面清理干净,再着重打扫几个卧室和堂屋厨房卫生间,又把带过来的煤球放进灶膛里,烧起火,刷了锅,烧上水也通了炕。
铺上被褥,再把家里带来的食材做成饭食,热在灶上。
几人继续在收拾屋子,只等到快半夜了,每个人给了一块钱的感谢,严苏跟她们一起走了。
独留我一个人在小洋楼里等着。
我一个人,抱着一个汤婆子,给沈听景收拾他的行李。
心里盘算着不知道沈伯伯和沈妈妈的衣物够不够,要找人给两位老人多做几件衣服了。
迷迷糊糊睡着了,等我一阵喧闹声吵醒,看了眼堂屋里的西洋钟,都快天亮了。我赶紧稍微整理了自己的仪表,然后扬着笑容走出来迎接沈伯伯和沈妈妈。
沈听景和沈听川一人一个,搀扶着枯瘦如柴神形憔悴不堪的两位老人,曾经保养的很好的两位,此时苍老的仿佛老了实际年龄的二十岁。
我的眼泪也控制不住的落下来,上前叫了沈伯伯之后,就搀扶着看着我的沈妈妈,轻声唤道:“沈妈妈,回家了。”
沈妈妈盯着我看了很长时间,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半晌才认清楚,拉着我的手把我抱在怀里,哭着叫道:“小婳儿,你是我的小婳儿!”
我连连应声,和沈听景一起把沈妈妈扶进堂屋,我把汤婆婆塞进沈妈妈怀里,又抱在一起哭了一顿。
沈听景在旁边不语,沈听川又把沈伯伯扶进来坐在一边。
半晌,沈伯伯缓下了激动的情绪,出声劝慰沈妈妈:“容锦,行了,别哭了,都回来了。你现在身子不好,小婳儿也是,怕不是在这儿给我们收拾屋子等到现在,你们娘俩就别哭了。”
沈妈妈这才缓过来,嘴里说道:“婳儿,好孩子,你是好孩子,沈妈妈知道,每年收到的被褥棉袄,都是你给我们寄的,我们都知道。”
沈伯伯又说道:“行了,别说了,别待会又哭起来了。咱们受罪,孩子们不也受罪吗?不说了,都好好洗洗,待会好好睡一觉,等睡醒再说。”
我连忙也安抚着沈妈妈,并说道:“我都烧好了水,一会您们去澡间洗洗,我还做了饭,洗完好好吃一顿,再去睡。”
沈听景沈听川忙着去打水让两位老人梳洗,小洋楼里澡间不少,足够用了,我守在沈妈妈门外等着,怕她需要帮忙。
等几人都洗漱过后,我又端出一直热着的饭食,等吃过之后,我又忙着收拾,却听见沈伯伯说道:“小婳啊,别收了,等会让这俩臭小子收就好。”我正想笑着说不用,沈伯伯又继续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一家还要休息,你也忙,还是赶紧回去吧。”
这话让我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我看了桌前的几人,沈伯伯一脸笑意,却笑不达眼底,沈妈妈神色不好,想对着沈伯伯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心虚的低下了头,沈听川神色不安,不知所措,沈听景沉下脸,但下一刻又扬起笑容,站起身,走到我身边,牵着我的手说道:“爸,6婳不是外人。爸妈,我和婳儿这些年在黑省一起生活,互相扶持,已经结成了革命友谊,婳儿考上了大学,我们打算等婳儿毕业之后,再登记结婚。”回头看向我,温柔的笑着,嘴里却接着对沈伯伯说道:“爸,婳儿今天休息,待会陪我休息会就好。”
一瞬间,我似乎看到沈伯伯脸上的狰狞,和沈妈妈不可置信的表情。
沈妈妈站起身质问沈听景:“小景,你说的是真的?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一瞬间,我的心落了下来了沉进了谷底。
沈听景回头看向自己的父母,神色冷漠眼神犀利,口中清冷的说道:“是的,母亲,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不知道父亲母亲,又知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