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报社的门前,职员进进出出十分忙碌,随着报纸的覆盖范围越来越广,影响越来越大,报社的工作内容也越来越多。
出去招商的,签约的,安排印刷生产的,收投稿的,每个人都在高强度运转,这种工作强度在这年头来说很夸张,如果不是许良制定的高薪酬福利,这些个儒生士子早就要撂挑子了。
本来今日也该是日常忙碌的一天,但是一个意外的情况让他们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然后下一瞬,他们纷纷捂鼻奔走。
只见一个如同乞丐的老翁,携带着一股恶臭靠近过来,气味之浓烈,还没走到近处就已经让众人四散奔逃。
但是很明显这老翁就是冲着报社来的,直往里面走,别人可以走,下边的门房却想躲也没法儿躲。
“停停停,先停下,别进来,老大爷你是作甚的!”门房连忙过来伸手挡住,从他扭曲的表情可以看出来,现在他的鼻子很难受:“你是要讨钱还是讨饭,咱们这里是报社,没有钱也没有饭给你,你去别处吧!”
其他躲远的职员惊恐的看着这里,也都是深以为然的样子,这老人看着是真的和乞丐没什么区别了,这般恶臭也没法儿怪众人嫌弃,再让他在这儿待一会儿,报社都没法站人了。
可那老人却对这话充耳不闻,只是重复念叨着“寻人启事”几个字。
那门房这才明白,原来是因为这個。
他更觉得难受了,人家来办正事儿,自己可就不好赶人了,但是老头身上这味道也太冲了,再多闻一下就会晕倒啊。
实在忍不了的他上下看了一眼老翁的情况:“老大爷,咱们报纸登寻人启事那是收费的,而且不算便宜,你身上有钱吗?”
老人怔怔的看了他一眼,下意识摸了摸衣服口袋,但是翻遍了也是空空如也,最后喃喃自语起来:“钱。。。。。。我没有钱,我,我儿子儿媳没了,你们能帮我找吗?”
那门房松了口气,没钱那就不能怪我了。
已经难以忍耐的他嫌弃的摆摆手就开始驱赶老翁:“去去去,别来咱们报社捣乱,没钱还想登寻人启事,你以为你家开的呀,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这种无人管的孤寡老幼,不说遍地都是吧,却也不少见。
虽说朱元璋心爱小民,把养济院这样的慈善机构制度化了,专门收容鳏寡孤独这样的穷人和乞丐,并且设立了条文鞭策官府执行相应的工作。
但维持这样的机构,地方官府本身是没什么动力的,毕竟钱都是地方官府出,而要养的人又不是一丁半点,若真是全都要管,就算把官府卖光了都养不起。
养济院是有的,大点的府大约能有个七八间养济院,小点的府大约能有个两三间。
里面确实收容了老幼残废,给他们基本的生活保障,也算是对上面有了交代。
但要养更多的人,这寥寥几间养济院根本就不够用的。
官府不是不愿意管,是真的没那个能力。
这是农业社会生产力所决定,古代官府根本没有能力维持这样公益性养老机构,养可以养,但没法全养,所以街面上还是经常会有这老翁一样的孤寡老幼出现。
只有一些重大日子,或者上级官员来视察的时候,官府才会把街面“清理”一遍。
见得多了,普通人真的麻木了,不然每个都要同情一下,根本就同情不过来。
门房自然不会因为老翁可怜就和颜悦色轻声轻语,有的只有冷漠的嫌弃与驱赶。
不过那老人却怎么都不愿离去,两只脚就像是钉在了报社台阶上,嘴里不听的重复几句相同的话。
似乎之前那儒生说了之后,他就认准了这里,如果不达成目的,怎么都不愿意罢休。
门房现这老人神智不太清醒,更是厌恶起来,再加上臭味扑鼻让他难以忍受,见到老人不听好话,他脸色越冷下去。
“你这老货,若再在门口纠缠,就莫怪我把你打走了,你误我开门生意,真要打你便是官府也没话说的!”
门房严声色厉,还真的从门后掏出一根棍棒来,欲把老者吓走喝退。
门房的工作本就是迎来送往,再应付些如现在这般麻烦事情,所以这种事情他轻车熟路。
若是能吓走最好,若是这都吓不走,那就真要动手来上几下,却也不消真的用力,只摆出凶狠架势让他晓得痛就行。
而这番言语恐吓似乎不怎么奏效,老人依然不为所动。
门房那点耐心早被臭气熏没了,举起棍子就要打砸过去。
“给我住手!”
但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硬生生让他停了手,再回头一看,却是解缙下来了。
门房连忙换上谄媚的笑容迎过去。
他这看门的属于报社职业生态的最底端,基本上见个人都要低一头,但是架不住这里待遇比别处好,他也乐得奉承,像解缙这样的报社管理层他就更是殷勤。
解缙开始只见下方吵闹,便下来看看情况,一见门房就要殴打老翁,自是忍不住制止。
但他下来后一进入范围,脚立时顿住,呼出一口气,皱着眉看着老翁,却不敢再往前走了。
老翁对他看也不看,只是在原地喃喃自语。
门房立刻跑来,然后手掌作势在解缙面前扇了扇味儿,这才说起缘由来。
解缙知晓事情后,对着门房冷哼一声:“老者为尊不懂吗,以后不许再如这般随意动手打人!”
门房当然是头如捣蒜,怎么说怎么答应下来。
当然他心里是不以为然的,上面的人说的轻松,却不知在下面干活若是不这么干,今日这事儿就弄不下来。
解缙上下打量老翁一眼,又是训导起门房来:“我们报社的宗旨是以公心为本,仅是这般小事儿,因为无钱就不愿帮助,又何谈公心?伱以后再碰到这。。。。。。”
解缙本想再说,但是一看门房那敷衍的样子,心想这家伙大约不会理解什么公心宗旨的,自己说了也是白说,干脆住了嘴。
随后叹了口气,他从衣服内拿出一个小本本和一支炭笔,这却是报社给每个新闻人员专门的工作配备,方便他们快记录新闻信息。
他走到老人面前,忍着臭气尽量让自己表情平静:“老翁,你说说家人的基本情况,下期报纸我帮你刊登上去,费用我会帮你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