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丈连忙喝道:“你这后生,真是不知深浅,万万不可对后土娘娘不敬!他们所言无差,这里确实是块宝地,一直宁静祥和。至于洪水为祸,以前却是没有,只是最近才发了三四次。但是一次比一次猛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洪水又现,我等也只能报上后土娘娘,请她来处理了!”
玄敖听了,却是察觉到了异状,说道:“既是最近才发大水,其中必有缘故。待我前去看看,说不定却是不须惊动后土娘娘!”那老丈拉他不住,却见他一个巫人,都肯为人族冒险,因此虽然老朽,却不愿自去,也战战兢兢,跟他一起上岸来。
玄敖连忙止之,说道:“老丈,我年轻力壮,若有个紧急处,料想也是无妨。你却是一垂垂老朽,腿脚不便,还是不要跟来为好!”
那老者却固执地说道:“你是巫族,尤肯为我人族舍生忘死,我本为人族,倒要临阵脱逃,哪有这番道理?今日你既然主意已定,说不得便将一把老骨头,置之度外,且随你去看一看罢!”玄敖无奈,只得随他。
二人来到堤岸之上,果然见得大河之中,黄沙滚滚,浊浪滔滔,排山倒海似的涌来,隆隆之声,震得耳鼓阵阵炸响,好似无数生灵在其中鼓噪,气势着实惊人。
玄敖其实是修道之人,这普通的后天五行之物,他并不惧怕。那老者只是肉体凡胎,在这天地巨力面前,却也不愿露怯,努力挺直脊梁,看得玄敖心中由然敬佩,心想无论如何,也要将其保全才好。
玄敖看得仔细,朝老者的耳朵高声喝问道:“老丈,这大河之水,可是一直如此浑浊,还是最近才如此?”那老者也高声回到:“最近才有!”老年人精神不济,不能一直大声说话,因此言简意赅。
玄敖自顾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对那老者大声说道:“老丈,你且站开了些!”说了两三遍,那老者才听清楚,站到那两三丈之外,却不肯离去,只看着玄敖行事。
玄敖便对着大河中的滔滔浊浪,猛地引颈长啸了一声。声音宏大,在这狂涛之中,也听得清清楚楚。
这啸声却是有些古怪,丝毫不像是巫族之声,倒像是龙吟之声。
那老者正看得奇怪处,却见玄敖一啸,还真有了效果,大河中的浪头,竟然就此停下。就见那风平浪静处,陡然水波一开,跃出一条黄龙来。
玄敖自语道:“我说河水之中,怎么会有龙气,果然是这小辈作怪!如今虽然不能运用神通,也非对他好好教训一番不可!”
玄敖虽然被镇元子化作巫人,但是他真身也是一黄龙,因此偶发龙吟之声,还是能够做到的。他见本来清澈的大河,黄沙滚滚,浊浪滔滔,又见水中有龙气,因此便将事情揣测出了七八分,待发声相邀,果然如自己所想。
那黄龙听得龙吟之声,其中还带着龙族上位者的威势,因此不敢怠慢,连忙出水相见。岂知到了水面,却只见到玄敖与一人族。这黄龙哪里能看透玄敖的真身,还以为只是一个巫族。顿时感觉被欺骗了一般,朝玄敖怒喝道:“方才是谁发声?莫非是你将我骗上来的?”
();() 玄敖道:“正是我将你叫来,却毫无欺骗之意。”那黄龙不待玄敖说下去,便怒道:“咦,你一个小小巫族,居然假敢做龙吟,胆子不小!不知我龙族以前曾经洪荒为尊不成?”
龙族已然失势,若是其他种族听了黄龙此语,多半要讥笑一番。玄敖自身却也是龙族,闻言只悠悠一叹,道:“即便为尊洪荒,也要知道天数。我看你这小龙,修持不久,想必也是刚刚化生。我且来问你,你却为何发起大水,祸害一地之民?”
那黄龙言道:“我在此水上游,新凿了一个好居处。又见此水清澈,便常来戏水洗浴一番,这又有何不可?”
玄敖气道:“你虽是戏水,莫非不知这是纵水为祸,戕害生灵?若非遇到我,只怕天数轮回之下,已然遭了报应!”
黄龙见玄敖虽作普通巫人打扮,但是话中语气,仿佛是长辈教训一般,开始还几乎生出错觉,以为对方是一龙族。待得仔细看时,自己竟然被一普通巫族教训,又想起他假作龙吟,心中大怒,道:“你区区一个巫人,也好来教训我?我想怎地便怎地,却为何要听从你的言语?”
玄敖笑道:“莫以为我此身多有不便利处,就不能治你!”笑罢,也不与黄龙多言,将身猛地一纵,在空中高高跃起,落到那黄龙身上。
那黄龙不备,竟被这巫人骑在身上,顿时深以为耻,仰天长啸一声,将头猛往下一扎,已经入了大河的波涛之中。
那老者在旁边,直看得心惊胆战。见玄敖也入了水下,更是担心,料想一个普通巫族,在水下又怎能斗得过一条黄龙?他若要上前,只是垂垂老朽,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白白添乱而已,因此一颗心像被揪紧似的,在岸边战兢兢观看。
只见河中波涛汹涌,如同煮沸了一锅开水,却更要复杂很多,四处皆有漩涡、湍流、巨浪,互相激荡,毫无征兆地突兀而起。就像是两尊恶兽,在下边打斗,隐隐还有啸声传来!
不过片刻,风平浪静。只听“哗啦”一声水响,那黄龙又钻出了水面。
老者见只有黄龙出来,以为玄敖已然无幸,正待喝骂,岂知仔细一看,玄敖却是骑在了黄龙的头上。
二者之中,玄敖神色如常,那黄龙却垂头丧气。再加上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头上还有几个大包,想必在水下被玄敖打得不轻。
玄敖跳上堤岸,说道:“这次幸亏你是遇上了我,若是遇上其他大神通者,只怕性命也难得保全。听我好言相劝,不可再兴风作浪,祸害生灵!且另寻居所去吧!”
黄龙被玄敖打怕,对他的话却是不敢不听,只是仍然嘀咕道:“待日后我修的神通,再回来寻你,也要报了今日之仇!”
玄敖笑道:“你这小龙,好不知事!神通再高,也要知天道。若是倒行逆施,必有大祸加身!你使得大河水涨,生灵受难,便是罪过,该得报应,却与神通无关。”
黄龙犹自不服,嘀咕道:“我听说天道之下,圣人为最,也掌管天道。如今我便去寻一圣人拜师,日后相见,也要将你打倒在地,看你还有何说!”
();() 玄敖不耐道:“你便是拜圣人为师,终究还是一理。休得啰嗦,且速去吧!”
黄龙见他又扬起拳头,不敢停留,连忙去了。
这条黄龙这一去,历尽千辛万苦,还真的拜了圣人为师,这便是后话了。
那老者见玄敖解决了人族水患,欢喜不胜,与他回到人族,又在族中传扬了此事。顿时所有人族,都将玄敖视为勇士,满怀感激,盛情款待。玄敖在人族招待之下,又盘桓了数日,只是颇为受不了这火样的热情,终于找个机会,偷偷溜走了。
这一走,便一直出了后土娘娘的管地,到了共工的地界。
此地与后土娘娘的地界,却是截然不同,处处透着一股紧张的意味。
此时共工正与祝融相争,双方大小战事,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早已经由地盘之争,变成了意气之争、脸面之争。双方属地之内,都是兵凶战危,以击败对方为第一要务,却哪里还能关心其他各族的死活?
玄敖行在路上,见正有一队巫人,结伴而行,边走边聊,似乎在说两大祖巫的战事。他眼睛一转,便贴了上去,假装与其同行,实际却在仔细倾听他们谈论。
只听一个巫人说道:“如今祝融部族是越来越嚣张了,居然敢打到我们这里来。这次我们一定要把他们狠狠反击了回去,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另一个巫人说道:“正是!如果我们这里都变成祝融部族的领地,那我们共工部族,真的是没有立足之地了。我听说我们族长已经聚集精锐,过几天就要在大河边上与祝融部族做最后一番对决,也不知道到时候胜负如何。”
他旁边的巫人却没有兴奋之情,说道:“如今祝融部族势大,将我们共工部族逼得越来越紧,只能不断往北迁徙。若是我们共工族有必胜的战力,早已将祝融部族的巫人赶回南方去了。所以依我看,这次大战我们只怕是胜算不大。”
一个年青的巫人忿忿说道:“不管那边战况如何,若是有祝融部族的巫人敢到我们这里来,我们却绝对要将他们打个落花流水。”其他众巫族都是同声附和。
一个稍微年长的巫人叹息一声,说道:“巫族起了内乱,谁胜谁败,都不是好事。唉,自己家的事情,怎么这些族长们也不好好商议一番,妥善解决,却眼睁睁看着这番内乱!”
又一个巫人说道:“听说东南方的几大部族,也在互相争战,也不知道情况是不是比这里还严重。我估计是咱们巫族的十二大族长,都忙于管理自己的事务去了,却没空来管其他部洲的事情。”
正是:
两只慧眼观人族,
一颗仁心救水灾。
黄龙欲求神仙路,
还须种下善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