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不爱吃蜜饯,上下都知道。可她不爱吃归不爱吃,不管怎样先要嫡母捡了才是道理。不然随便再弄点子什么她爱吃的,打个化胡哨也行啊。老太太只觉得胃阵阵抽痛,养个儿子是蠢货,养个孙子连儿子都不如。随便养的孙女倒是一个赛一个的伶俐。伶俐有屁用啊!尽便宜别人家了!这回不好好治治他们不算完!
庭树并非真不知礼仪,他只是心里有些别扭。固然周姨娘去上房说庭芳是有些不知礼,然分明是大老爷气着太太,却莫名其妙的把姨娘打的半死。往日的温情脉脉似瞬间消失。陈氏不好,他亲娘就要陪葬,就算当日是姨娘的错,次后又有什么错?妻妾之别就如此不近人情了么?想着周姨娘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偏被禁足。成日关在屋里,闷都闷出病来。偏在此时又来了个年轻貌美的夏姑娘,他再不疼着他娘,竟再没人疼她了。
满心记挂周姨娘,难免忽略了陈氏。况且陈氏娇贵的紧,自己不吃外头的东西也不许他们吃。心情不好,就懒的过那道假把式。说到底他今年才12岁,离四角俱全的年纪还远着呢。谁叫今日。他被人盯上了呢?一件小事过了有心人的眼,便是天大的错事了。
庭芳香甜一觉醒来,天已黑尽。昏暗的灯光下,看着陌生的帐子顶,才记起她睡的是老太太的东间。忽觉得身边有人,惊的一扭头,正对上老太爷的眼睛。庭芳的心没来由的漏跳了半拍,她又没有病的要死了,老头守着她干嘛?
老太爷见她醒了,悠然道:“你们两个丫头,到底想要什么呢?”
庭芳脑袋嗡了一下,虽知道雁过必留声,却没想到老太爷亲自堵她。对于老狐狸,庭芳还是怕的。不怕被他知道算计,但怕被他知道些别的。今日的表现可不像九岁多的孩子。
老太爷呵呵笑道:“知道怕了?”
庭芳低头不语。
“旁的我并不想知道,横竖猜也猜到了。无非是各自替各自的母亲出头,我见多了。只有一点,你们是怎么知道庭树管周家叫舅舅的?放了谁做耳报神?”
庭芳松了口气,道:“并没有放耳报神,是大哥的长随怕翻出来吃挂落,悄悄报进来的。此事大大得罪了娘,收拾不了大哥,还收拾不了几个奴才?拿着大哥当投名状,将来好逃过一罚。”
老太爷点点头:“那就合上了。”只要不在自家玩密探就行。至于兄友弟恭之类的,兄不友弟很不必恭了,恭也是装的。人心如此,那些个道德骗骗傻。子还行,聪明人谁搭理你。嫡庶之争到如今的份上,虽不至于你死我活,却难善了。只两个丫头的行动有些出人意料的快与绝。
屋子里安静极了,自鸣钟滴答的响声扰的人心神纷乱。过了半晌,庭芳到底没忍过老太爷,道,“我原不想,只大哥哥太糊涂……”余下的话想了又想,还是咽了回去,怎么说都是告状,索性不说。
老太爷终于开口:“前日。你们就怄气,为了何事?”
“周姨娘排揎我,我顶回去了。她奈何不得我,只得到一双儿女面前哭。她那小心思我知道,无非是她治不了我,她儿子治的了。大哥哥果然来寻我的不是,竟要我对周姨娘服软。”庭芳苦笑,“我不瞒您,真看不上他。他不想想,凭什么?”
老太爷淡淡的道:“凭他是男,你是女。”
庭芳抬起下巴道:“我不服。”
“世道如此,你不服也得服。”
庭芳被猛的一击,反激起反骨:“外头的世界我没能耐,然谁要在家里一亩三分地上辱我,必报之!”男尊女卑又如何?拼不过整个世界,还拼不过叶。庭树个傻。逼?刻意讨好陈氏,陈氏便拿她当闺女疼;刻意结交庭树,得到的是什么?九年来她并非假意,虽是她主动,可她是实实在在的付出了,对庭树以敬,待庭芜以友。就如她从来不求陈氏待她如庭瑶一样,她也从不指望庭树待她如庭芜。血缘天性,不是能随意越过去的。可但凡有点争执,叶。庭树兄妹别说三七开,一九开都不玩,直接十足十的倒向亲妈那边,不说别的,就这智商她也不想陪着了。何况陈氏差点挂了,不报复回去,也就不是她小肚鸡肠的叶。庭芳了!
老太爷怔了怔,哈哈大笑:“好!好!好!不愧是我叶某人的孙女!记着你的话,我不想翌日见你哭回娘家。”
庭芳道:“外祖若非布政使,我娘恐怕不止哭回娘家。”多子多福的本质就是抱团打架,她才不会单打独斗。有势不仗王八蛋。
“女孩儿太聪明了,就不招人待见了。”
见老太爷笑意盈盈,庭芳也放松了下来,嘟着嘴道:“我要太蠢了,你们先不待见我。将来都不用谈了。”聪明人会比傻。子活的艰难?我读书少,你别骗我,呵呵。
老太爷笑问:“伤着了男人的脸面,他再不待见你,又如何?”
庭芳引用了张恨水的话:“世间两种女人最可怕,一种是娘家有钱的,一种是自己有钱的。”
老太爷又是一阵大笑:“你爹不如你呀!行吧,我使人送你回去。只怕大姐儿还悬着心,你告诉她,不是什么大事,家里兄弟多着呢。”
庭芳目瞪口呆,几个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