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嗖嗖地刮着,舒颜裹着厚实的白狐披风,坐在房间廊前台阶上,吃完每日固定的药膳,含了一颗饴糖,注视着庭院里最高耸的两棵古树之间,静静地待着。
她被困在了这里,连邀音殿都不能出,外面等待她的只有刀剑。
“待事情过去,再给你重搭个秋千。”
段镜寒从前院进来,落了锁,也不嫌地上脏,直接坐到她旁边。
他神情平淡如风,仿佛外面那些风风雨雨只是小儿把戏,疲惫却不听话地从眼下的青黑暴露出来,不管扑上多少层粉也无法遮掩。
郭杜两家的势力盘根错节,隐藏的力量不知凡几,他才刚为官半载,对上他们如蚍蜉撼大树。
他查不到。
查不到谣言的源头到底为谁,也查不清为何邀华宫守卫都组成了密不透风的墙,还是有人能混进来,还是有毒能被送进来。
多日不眠不休地蚕食那两派人的势力,段镜寒疲累极了,只有看到舒颜时精神才好些。
她既能让他心绪紊乱,也能让他得到平静。
想必,皇上和他有同样的想法。
“我才不喜欢呢。”舒颜吃着糖,舌尖卷了卷,甜味沿着味蕾滑入喉间,撑着半边脸侧头对段镜寒笑,“我喜欢你推我荡秋千。”
“那等这些事情结束,我推你荡。”他垂放在一侧的手,小拇指潜意识地勾了起来,连带着那处衣服都起了褶子。
“我不想在这里荡。”她道,“你带我出宫,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可好?”
段镜寒瞳孔猛地缩了缩,衣服拧得不成样子。
“舒颜,皇上真心爱着你,他一定会护住你的,你……别担心。”我也会保护你的。
冷风让段镜寒清醒。
舒颜的神情始终没有什么变化,眸子深黑无光,似乎将坐在身侧的人看穿看透了。
“曾经让你亲我,你不肯,如今让你带我走,你也不肯,段镜寒,你在想什么?
太监和妃子的差别,皇权制度的枷锁,太监不能帮妃子逃出囚笼背叛皇上?
哦,对了,还有我喝醉了以后,放纵你睡我你也不肯,也是,太监怎能肖想皇上的女人呢。”
段镜寒怔住,她记得,她记得!
心一瞬间乱如麻,不知是喜悦还是想要逃走的慌张。
“既如此,你便不该想,难道你不知道有这个想法亦是滔天大罪吗?”
饴糖快要融尽,喉口的甜意带了涩,“你明知道不能却还想着,段镜寒,不觉得你活得太拧巴了吗?”
“我……皇上确实真心待你,你和他在一起,会幸福的。”
听到这里,舒颜摇着头绽开了笑容,像是听到了滑稽的事情,笑得眼尾都盈出了泪水。
“这里是深宫!”
舒颜爬了起来,低头看着段镜寒,笑得很好看,“就算封彦是真心,皇宫里的女人哪里都不能去,我就幸福了吗?”
“他会保护好你的,舒颜,你信我。”段镜寒慌张起身,按住她的肩,同她对视,想让她相信。
啪。
舒颜打掉了他的手,嘲讽地勾起唇角:“段镜寒,还记得我们在咸辰宫的时候吗,那时我同你说过,我只会给你一次机会。”
那个时候,她还是伪装成迎苏的假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