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舒颜坐在床边,静静地盯着床上呼吸渐渐平和从死亡的边缘又被拽回来的男人,身体上,他很痛苦。
舒颜起身,亲手取下了他的氧气面罩。
在他稍讶的眼神中,她弯腰抱起他,带着他来到窗外,那个他因为白爸而一直没有来过的窗外。
落叶缤纷,秋意正浓。
他穿着灰白的病号服,如轻易可以折断的蝶翼,坐在长椅,靠着舒颜的肩,看着那棵大树,气若游丝:“我第一次,不,自我有意识起,第一次来医院时,它才这么高。”
他扯了个笑容,想要伸出手比划却没有力气做到,回看舒颜:“看来你真的是只坏鬼,竟然要我的命。”
“早死晚死都得死。”
白镜寒苍白地笑了笑,手扶着长椅借力,让他离开她的肩:“你快走吧,我要死了,勾魂使很快就会来。”
“来就来吧,正好我想去投个胎。”舒颜无所畏惧,神色正经地看着他,“我会去找你,你下一世一定健健康康的,我保证。”
“胡闹,你既为恶,被抓走定要受罚的。”他的心跳一定又变快了,好难受。
“你舍不得我受罚呀?”舒颜凑近。
看到近前的脸,他睫毛轻颤,看向别处:“快走。”
“那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受罚?”舒颜靠得更近,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说嘛,说嘛。”
他被逼得无法,低嗯了声,话音一出,便被她扑住,怀里的女子抱着他,说着不知是戏言还是真话的句子。
“受罚有时限的,你等我,不管是下一世,还是下下一世,下下下一世,我一定会去找你,白镜寒,到时候你敢抱着别的女的,亲别的女的,我把你腿打折了。”
好听的声音似乘舟划入白镜寒的内心,心湖涟漪绽开,他坚守的信仰,奉信的规则,已在未曾察觉的时候为眼前人有了裂痕。
他竭尽一身气力,伸手环住她,低头吻上她的眉心。
“好。”
手垂落,白镜寒这一世结束。
人生最后三天,他和一只“女鬼”一起度过,很胡闹,很荒唐,却也很难忘。
不会有勾魂使者,他在历练之中,魂魄归不了天,下不了地,只能被执笔仙官操作着直接拉去下一世,当他失去神性之后,才归黄泉管。
红尘司内,司命看着已经亮起一部分的心柱,佩服地拍了拍手:“我还以为你要第六十八世再下去,结果你在第六十七世花了三天就让心柱亮了这么多,不愧是你。”
“你们这回负责的执笔仙官判断简直重大失误,镜寒多善良一神!”给白爸赐完福,舒颜老神在在地坐在司命的办公椅上,翘着腿,“什么叫失去神性?他至多还有多久失去?”
“失去神性有两种,其一,被人间花花万物迷眼,贪恋钱权物欲,忘却真我,或产生邪意恶念,行恶事做恶人,道心遭污,不可回归真身。
其二,灵魂在长久的转世之中力量蹉跎,不具备回归真身之力。
两种最终都会成为彻底的凡人,出现在黄泉生死簿名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