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就这几天了……
白爸拉开随身破包拉链,掏出几本书放在床头桌:“上次的书读完了吧?我给你带走还图书馆去,馆里的人说了,过几天还要进一批新书,爸到时候给你带来。”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不在儿子面前丢盔卸甲。
白镜寒轻嗯了声,安慰道:“爸,死后的世界不可怕,没事的。”
“胡说什么,什么死,你妈离开我了你也想离开?医生都说了,你最近好多了,说不定下个月能出院呢!”老人起身推开凳子,神情激动,泪水夺眶而出。
白镜寒静静地咽下稀饭,垂着浓密的睫毛道:“死后的世界,我见过了,很美。”
“让你别瞎想!好好吃饭!”白爸冲到窗户前,背对着儿子,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痛泪如断掉的珠帘。
白镜寒还在吊水,一只手拿着汤匙舀,另一只插了针管的手只能微蜷着放在桌上,他看向舒颜。
他没有说假话,真的很美。
舒颜对他笑,伸出小拇指,沿着他屈起的手缝绕入,然后绕上他的小拇指,两指相缠。
犹如玩闹似的,无力的小指被她微微抬起,像是在玩一件玩具,抚摸贴附。
白爸转身瞬间,白镜寒下意识地压下小拇指,连带着她的一起压下,仿佛做了禁忌亏心的事,惊出些许冷汗来。
舒颜看到他额头溢出的薄汗,冲他得意地笑,托着下巴搭在桌上盯着他吃饭。
白镜寒偷瞄了眼她,不自在地勾了勾手指,却将自己的小指同她缠得更紧。
这是一只艳鬼。
他如此想道。
过了一会儿,没有味道的午饭吃完了,白爸将饭盒收拾到包里,嘱咐了一些宽心话,离开。
不过片刻功夫,白镜寒慌慌拔掉了手背针管,虚弱地下床跑进卫生间,呕吐的声音透过那扇白色的门传来。
舒颜“飘”了进去,轻声一叹。
分明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为了让父亲不担心,偏要勉强自己强咽。
执笔仙官的判断着实大错,神官分明很善良,他只是活得太约束了。
极度地克制着任何欲望,将自己活成了礼法刑律。
他需要突破。
水龙头流水声哗哗作响,白镜寒擦着嘴起身,还未来得及拧上水龙头,便被舒颜抱住。
他一愣:“猥。”
“猥什么猥,有本事你现在就喊人啊你叫啊你让人,不,勾魂使来抓我下地狱受刑啊。”她“气愤”地退开,丢下话,“连抱都不让抱,我找别人抱去。”
“等等。”
近乎是本能的,白镜寒捉住了她的手腕,嗫嚅浸着水泽的唇,面容染上彷徨。
舒颜作势,要甩开他的手。
他增加了力气,最终紧皱起眉道:“你,抱。”
“我不,我找别人。”
水龙头仍然开着,白镜寒却觉得流水断了线,不再产生声音,他握了握她的手腕,又松开,放她走。
他看着她一步步离开他。
仿佛失去了什么东西,仿佛曾经也有人对他这么做过,随着她往前走,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
白镜寒胸闷得不得了,鼻尖微酸,要低下头时,却见那美丽的女子又朝他冲了过来。
舒颜抱住他,笑眼弯弯。
“别人没你好看。”
原来不是流水断了线,是他的理智崩了弦。
白镜寒这般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