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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电击案(第1页)

再次“失业”,生活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这天下午,我正看着笔记里关于西南地区巫蛊之术的记载,突然电话响了,刚一接通,里面传来老王爆炸般的吼声:“吴诚,你小子是不是忘了把钱给法院,今天法院又打电话来催我,说这周之内再不想办法交执行款,就把我列为失信人员名单,这名单和身份证照片还要在广场大屏幕上滚动播放,到时候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我才想起他又把钱给了我,让我转交给依依,一回来我竟把这事儿给忘了,那钱现在还在我挎包里搁着呢。

我噗呲一下笑出声来,“这是好事儿啊,公家免费给你做宣传、推广,你那算命的生意只能是越来越好。”

老王气急败坏地道:“你就作吧,我要是断了营生你就能好了?你是我徒弟,你得养我,不然就是欺师灭祖,祖师爷饶不了你。你小子到底怎么搞的?”

我止住了笑安慰他说:“我这几天尽顾着练气,把这事儿给忘了。你放心,我马上给依依打电话,说这钱我立马给她送过去,让她把强制执行撤回来不就行了。没事儿,啊,你放心摆摊儿,干你的事业去吧。”

老王听我这样说,似乎放了心,又交代了几句叫我用心练,有不懂的就去找他,然后就挂了电话。

接着我就给依依打了电话,说王秀芬那老小子没脸见她,把钱给了我请我转交,还千叮铃万嘱咐请她把强制执行撤了,不然那老小子的大头照就要上广场的大屏幕,要出名了。

依依在电话那头也笑个不停,说过两天她请个假,去法院办手续撤回申请,然后完事儿了无论如何也要请我吃个饭。

我推也没推就答应了,不知道怎么的,我脑袋里突然就浮现出电话那头依依笑着说话的样子。这是什么情况?

安排完依依的事情,刚准备下楼吃饭,电话又响了。拿起一看,是陌生的号码,接通后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请问是吴律师吗?”

我说,“是的,请问您是哪位?有什么事?”一般这种情况估计是有生意上门,我的语气不紧不慢,平静、客气。

“哦,吴律师你好,我姓王,在一个朋友那里得到您的电话,有点事儿要麻烦您。”女人的声音礼貌而温和,让人心里先就有了好感。

于是我耐心地问道:“您客气,说说你的事儿吧,看我能不能帮到您。”

女人在电话里说出了她的事情。

她有个弟弟,叫王海东,是个农民工,平时主要在市里和周边地区接一些电力设施、设备安装的散活。一年多前,她弟弟在给s单位换装变压器的时候被高压电击伤,还好抢救了过来。现在命是保住了,但是左臂失去了行动能力,右腿自膝盖上方被截肢,已经是终身残疾,治疗出院后就一直在家休养。

关于赔偿的问题,他们已经打过一次官司,法院判决王海东自己承担百分之五十的责任,剩余百分之五十由包工头承担,而作为业主方的s单位不承担责任。女人现在是对一审判决不服,想要提起上诉。

我大概了解了情况之后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收到的判决书?”这是律师的一个职业反应,遇到二审上诉案件先要固定的是一个上诉期的问题,一旦上诉期过了,就丧失了上诉的权利。这时候就只能根据案件的具体情况分析,是否申请再审,但是再审成功的几率就很小了。

女人说:“判决书我们是三天前收到的,我认真看了,上诉期还没过。吴律师,请你一定帮帮我弟弟,我觉得这个事情海东不应该承担那么多责任,我也是希望能够多为他争取一点赔偿金,让他后半辈子也好有点保障,海东实在是太苦了。”

我又问:“你弟弟多大了?除了你没有其他家人了吗?”

电话里女人的声音因为哽咽有些沙哑,她说道:“我弟弟今年三十三岁,原本有个幸福的家庭,还有个五岁的孩子,叫小鹏。后来因为感情不和,弟媳和他离了婚。一年前,小鹏因为车祸,也没了。一个好端端的家,就只剩了海东一个人,现在他又成这样……”说到这里,女人哽咽得说不下去。

听到王海东的遭遇,我心里也不由得一阵感慨,我安慰她道:“王姐,你也别太难过,这样吧,收费的问题咱先不说,你加上我的微信,先把判决书过来我看看,我了解一下上诉的空间大不大,然后咱们再谈具体操作和收费的事情,您看行吗?”

女人听我这样说,忙不迭的连声感谢,挂了电话没多久就加了我的微信,把一审判决书拍照了过来。

我仔细研究了判决书,了解了原告的诉讼请求,被告的反驳主张,以及各自举证的情况,重点分析了一审裁判时关于过错程度认定、责任比例划分的依据。

因为要想改变或推翻一审判决,就必须要找出一审裁判的错误或者漏洞。而在这个案件中,上诉的目的就是想要改变各方当事人所承担的责任比例。所以我先找准方向,从一审判决的过错认定和责任划分着手,而判决中对于过错认定和责任划分必然要立足于某些依据,不可能凭空乱判,因此,一审判决的依据是否合法、合理,就成了我主攻的着力点。而这个依据又包括了事实依据和法律依据,法官和我们律师一样,都是熟悉运用法律的人,一般情况下法律依据不会有什么问题,那么重点最后就集中到了事实依据上。

通过明确诉讼方向,然后层层剥离,最后我把这个案件的症结锁定在了裁判的事实依据,也就是案件事实上。说起来好像也很简单,就好像“1+1uoo3d2”一样。在这个案件中,第一个“1”就好比事实依据,第二个“1”就好比法律依据,这个“2”就是判决结果了。如果我能够改变案件事实,也就是让第一个“1”变成“2”或者“3”甚至是“1o”,那么判决结果自然会出现变化。

看到这里也许各位看官会有疑问了:事实就是事实,怎么还能够随意改变?如果真是这样,那以后谁还敢相信法律?

有这样的疑问很正常,我这里已经准备好了功课,又要给各位看官唠叨两句了。

到底什么是事实?或者我们平时如何定义事实?这个问题很关键。我们平头百姓日常生活中更愿意这样定义事实:亲眼见到的,亲耳听到的,亲身经历的,就是事实。然而我们往往都有过这样的经历:那就是,有时候我们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甚至是亲身经历的,未必就是事实。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前几年火得一塌糊涂的刘谦的魔术,我们都看到了,也听到了,我们会认为那是事实吗?不会。于是结论就出来了:靠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甚至是亲身经历来甄别事实不一定靠谱。那么问题也就来了:究竟应该怎么定义事实?评判事实的标准又是什么呢?

法律给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

日常生活中的事实,我们叫它“社会事实”,就这个“社会事实”而言,评价它的标准是公序良俗,说白了就是大家认可。你说了,你做了,我接受,我认可,这便成为事实。注意这里有个重要的前提,就是“双方都认可”。既然认可,那就没有争议,没必要动不动就提证据,锱铢必较,钻牛角尖。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人们就没法生活了。

但是如果有了争议,起了纠纷,需要通过法律手段来解决的时候,这时候的“事实”就需要用证据来证明了。不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无法决断。而这个需要用证据来支撑、来证明的事实,我们叫它“法律事实”。法院在裁判案件时所依据的事实,指的就是这个“法律事实”。

“社会事实”上升为能够被法庭所认定的“法律事实”是需要有合适的证据来支撑的。这个“合适”意味着标准,证据多一点、少一点;证明力度大一点、小一点;或者形式出现变化;种类出现变化;甚至证明方向出现变化等等,都会引起“法律事实”的变化,或者说支撑起来的“法律事实”会不一样。于是让“法律事实”生变化才会成为可能。

这时也许各位看官又会有疑问了:这么说来,这个“法律事实”似乎具有不确定性,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不同的证据可以构建出不同的“法律事实”?

从司法实践来看,确实如此。于是证据就显得至关重要了,但是证据的运用却不具备随意性,只有合法、合理、充足的证据才能构建出法律认可的事实。而律师的职责往大了说,是要维护公平正义;往小了说,具体到每一个案件,是要正确运用法律手段让“社会事实”和“法律事实”无限接近。

以上是个人的一些理解和观点,管中窥豹,一家之言而已。咱们闲言少叙,书归正传。

抓住了这个案件的症结之后,我再回过头来看一审时王海东的举证情况,一审时他申请了法律援助,代理人是个法律服务工作者。

从判决书上来看,一审时这个代理人为王海东组织的证据竟然全是围绕赔偿金额来的,什么伤残等级报告、医疗费票据、收入证明等等,只顾着证明应该赔多少,似乎他认为只要是确定了赔偿金额,被告方就会主动送钱来了!看得我直摇头,唉,这些基层的法律服务工作者的业务素质真是有待提高了,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美其名曰法律援助,节约了一点点的律师费,损失的却是一大笔赔偿金,这不是害人吗?

再一看被告方的情况我乐了,被告方分别是包工头和s单位,各自都有律师代理,而s单位的代理人竟然是瑞子!难怪了,真是一分钱一分货,这位法律服务工作者哪经得起被告方这俩律师玩儿?

一番详细论证之后,我基本有信心推翻一审的过错认定和责任划分,并把s单位拖出来共同承担赔偿责任。当然这信心并不是因为瑞子是s单位的代理人,但如果瑞子二审继续代理s单位,那这个事情就更好办。

心里打定主意之后,我拨通了瑞子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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