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局已定之下,德妃也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在珠帘之后深吸了两口气平缓了语气之后开口道:“给他们半个时辰离开,半个时辰之后还不走的,那就是另一番说辞了。无事,退朝吧。”
众人连忙山呼跪拜,而后夏景昀缓缓转身迈步,身后却响起了几声呼唤,“夏相。”
夏景昀扭头,看着身后之人焦急又不敢逾越的样子,哑然失笑,“去吧,别误了太后的吩咐,今日就不讲什么礼节了。”
“多谢夏相。”
说着十几个朝官匆匆越过他们朝着宫门方向跑去,那模样,看上去滑稽又可笑。
有朝官看着一个相熟的背影调侃道:“成大人这步伐快得,我记得当初迎亲的时候都没这么着急吧。”
白云边在一旁轻哼一声,“那是去造儿子,这是去救儿子,那能一样吗?”
众人愕然,夏景昀扭头看了他一眼,“白大人,别失了中枢的体面。”
白云边哼了一声,显然不服。
宫城之外,已经围了许多的百姓,交头接耳,饶有兴致地看着。
那两眼放光,目不转睛的样子,看来多半都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在街坊邻居面前吹嘘了。
在他们目光注视的核心,百余名穿着国子监学袍的年轻学子,宫门前宽阔的广场上静坐着。
那里是百官上朝等候之地,那里也是他们之中许多人未来即将站立之地,但今日他们愿意赌上未来站立在此的可能,去发出他们的声音。
宫城的掖门无声开了。
国子监祭酒匆忙奔出,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喊着,“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要找死啊!快给老夫起来!”
但他又拽又踹,却没一个人起身。
“反了你们了!我告诉你们!谁要不起,就别想从国子监中顺利结业!你们结不了业,我看你们怎么参加科举!”
祭酒杀气腾腾的话下,还是有些被怂恿和鼓动的人,不禁意动迟疑,但就在此时,领头的几位学子直视着祭酒,慨然开口,“胡祭酒!你无需用这等权势之言恐吓压迫我们!我们今日来此,就是做好了赌上一生前途的准备,我们就是要向威权挑战!我们就是要向天下人展示一下,何为读书人不屈的傲骨!”
“我去你娘的傲骨!”
身后蓦地响起一声暴喝,那开口学子怒目而视,“何人安敢诽谤天下读书。爹?”
“傲你娘的骨!老子从小怎么教育你的!你长了几根毛就在这儿妄议朝政!”
说得急了那官员直接扯下腰带,劈头盖脸就朝着这“不争气”的儿子抽去。
“爹你这是做甚啊爹。不是你叫我。”
“我教你忠君爱国!”官员连忙打断,厉声道:“没教你如此忤逆犯上!!!”
紧随其后,更多的朝臣冲来,在人群中精准地抓住自己的儿子、侄子、后辈,报以一顿老拳,在众目睽睽之下,来了一出“大义灭亲”!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妄议朝廷大政!”
“我等大族,一向忠君,君上有旨,哪怕生死也置之度外!你们失心疯了不成!”
“还罢奸相,我看你就像奸相!不对,你狗日的哪有本事当丞相!”
“新政于国朝有大利,你们那榆木脑袋看得懂个屁!老子打死你这个胡作非为的逆子!”
一帮暗中鼓动这场活动的幕后黑手,当场暴打这场活动的明面主事人,在打得对方抱头鼠窜之余,也让这场活动彻底变成了闹剧。
这事儿别的谁来也不好使,都容易被清流读书人扣上屎盆子,只有这些父亲、叔伯、长辈,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又顺理成章地将这件事情平下去而不造成朝野上的过分议论。
围观群众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神奇的转折,半晌合不上下巴,过得好久议论声才纷纷起来。
“啧啧,我曾以为,这些大族都是国朝蛀虫,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深明大义,愿意倾力支持新政,看来还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什么啊!一定是被夏相收拾了,你没瞧见这几日城中那番动静嘛!还深明大义,人家给你演啥你都信?”
“你这话说的,亲眼所见的事情我都不信,我要信你这些胡乱揣测的东西?”
“都别争了,不管怎么说,这新政看来是不可阻挡了啊!”
“是啊,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 “好坏对咱们有多大关系呢,皇城根儿下,还能乱起来不成?走走走,喝酒去!”
随着这场声势浩大的朝堂之战,彻底落幕,一些早就应该颁下的旨意,也终于来了。
前丞相万文弼、前御史大夫严颂文两位中枢重臣,因犯谋逆、贪腐、卖官鬻爵等多项大罪,直接被判了斩立决。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稍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的亲族之中,除了那些难逃一死的核心族人之外,却都与九河王家等一样,只是被判了流放。
不过对他们来说,这流放之地可就没有选择了,全部被夏景昀弄去了南洋。
南洋那边现在还在等待前期秦家派出去的探索者回返,所以这些人都被慢慢驱赶着去了广陵州沿海的港口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