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再度美美睡了一晚上的夏景昀,翘而起,只感觉精力渐复,那种强弩之末虚弱疲惫已经几乎没了,只有阵阵挺枪跃马的冲动。
梳洗干净,换上常服,他向父母问安之后,和妻妾一起吃了顿有说有笑的温馨早饭,便与陈富贵一起坐着马车出了门,去往了鸿胪寺。
在鸿胪寺的门口,他也见到了梳洗一新的耶律采奇。
一身利落洒脱的衣裙,颜色是大夏不多见的蓝色,点缀着繁密而独具草原特色的纹饰,饰上的些许亮片在朝阳下泛着光芒,但却输给了那一双明媚璀璨的眸子。
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就仿佛一道草原上清新野性的风,吹过了这座肃穆而庄严的中京城。
“走吧!”
夏景昀定了定神,将耶律采奇请上了马车。
她的一个贴身侍女跟了上去,至于剩下的那些耶律家那些护卫和侍女,便都留在了鸿胪寺中。
在中京城中,他们反而不担心耶律采奇的安全,不管是人的安全还是身的安全。
“太后娘娘才生产不久,还待恢复,过两日再去入宫拜见,今日咱们先去竹林。”
“好啊!”耶律采奇也知道夏景昀和太后的部份关系,知道拜访太后这事儿比她最终要回梁都这事儿还要十拿九稳,当即点头。
马车开出一段距离,孤男、寡女、独处、沉默,便自然有异性相互勾引的暧昧悄然酝酿。
为了打破这种让人心神摇曳的暧昧,耶律采奇便主动开口道:“竹林那边那么好说话?你跟姜家关系这么好吗?”
夏景昀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我与姜家关系好,让他们放弃了原则,而是在姜家人眼中,竹林就只是一处居所而已,不是什么神圣的象征,姜家的威名在保境安民的战功上、在大公无私的操守上、在黎民百姓的心中,唯独不在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和排场上。”
耶律采奇闻言默然,夏景昀只用了这一句话,就让姜家原本就在她心中就颇为崇高的地位,立刻又拔高了几个档次。
这一天,夏景昀就陪着耶律采奇逛了大半天,将她送回鸿胪寺,吩咐鸿胪寺卿安排人好生陪着之后,便回了府。
这一回去,便是两天没见出门。
他这般悠闲,整个中京城却已经渐有了几分沸腾的姿态。
先是随着万文弼和严颂文的倒台,太后和陛下下旨,命刑部、京兆府、黑冰台同审此案,而万家、严家的一干人等也悉数被羁押入狱,家产也被迅抄没。
在京兆府设置的密信箱中,指认这两家之人罪行的供状,几乎每天都能塞满箱子。
傻子都知道,这两人是断然不会有翻身的可能,甚至连命都大概保不住了。
接着,因为九河王家、四象殷家、西凤卢家勾结玄狐,为刺杀陛下帮凶之事已被查实,三位主谋皆已招认,从京城到各自所在的地方,一场声势浩大的抄家和抓捕也随即展开。
因为罪状明确,条理清晰,并未激起什么大众民心上的波动和反抗,唯有那些兔死狐悲的各地大族心有戚戚。
同时,顺理成章地,因为万、严二人的倒台,他们的余党也相继被清算。
虽然在苏老相公和赵老庄主的严格控制下,并没有单纯因为关系远近而进行大规模地清洗,而是交由吏部仔细甄别,但毕竟这是两位中枢重臣,投身其门下,寻求其庇佑,帮着他们做事办事的党羽怎么可能少了,随着罪状一桩桩被审理,依旧有规模不小的官员被抓。
这些事情虽然牵动着不少人的心,为街头巷尾的议论提供了不少的谈资,但终究是注定要死之人的事情,真正有见识的,还是更关注将来,关注起随着他们倒台而空出来的位置。
而这当中的重中之重,就是那空悬的丞相之位。
“你们说,谁会当上这个丞相?”
鸣玉楼二楼的一个雅间之中,几位朝中密友,围着桌子,小声地聊着。
“这还用说嘛,建宁侯啊!原本的丞相都栽在他的手里,这新的丞相位置还不是他手到擒来的事情嘛!”
“非也!论实权,建宁侯无人能及。只要太后和陛下依旧支持他,哪怕他依旧只是户部尚书,但他也会是朝中实打实权势最盛之人,但是,实权最盛却不代表他能当丞相,丞相这个名头有着巨大的意义,乃百官之,他可以硬拿,但要想服众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是啊,建宁侯若是成功当上丞相,那就是名实皆得,坐实了这权臣之位了!比起当初的安国公和秦逆犹有过之。”
“在下并不认同此言,建宁侯凭什么不能为相,论官场出身,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没有人比他的出身更好了;论功绩,不论是当初的扶龙功,还是后来定策平叛,南北和议,略定雨燕,都是难得的大功;论陛下支持,那就更不用说了,除了年纪资历,没有哪一点比中枢诸公差的。”
“关键就是年纪资历啊!那你说他若是当了丞相,杨相又该如何?卫大人又该如何?官场,终究也要讲究个论资排辈的,否则如何服众啊!若有才便能上,这官场不就乱了套了?他若坏了规矩,得有多少人心中不安?”
众人沉默,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一个人忽然激动地一拍桌子,“我明白了!”
众人侧目,那人伸出手指晃着,“你们是不是奇怪,距离陛下遇刺,已有五六日了,建宁侯晕倒昏迷醒来也已经三四日了,但除了有人瞧见他进了一趟宫,又去清北楼和黑冰台走了一趟,其余时候却并未去中枢理事,而是先陪着北梁郡主逛了一趟,接着就一直在家不出门?”
“是啊,我们方才不还说这事儿嘛!”
那人哈哈一笑,面露得色,“咱们不是说了,建宁侯最缺的就是年纪资历嘛!但他如今在府中不出,不主动去争那丞相之位,是为了什么?”
眼看胃口吊得差不多了,他指尖一点桌子,悠悠道:“诸位岂不闻劝进之事乎?”
众人一愣,旋即也猛地反应过来,对啊!
建宁侯这一反常态的沉默,很可能就是知道自己资历不够,想让他们这些朝官去上表营造声势,届时就是资历不够名望来凑,万众期盼之下,“勉为其难”地出任丞相,这样就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也不会坏了朝堂一直以来的规矩,毕竟不是谁都能营造出这等声势来的。
我呸!建宁侯不是号称光风霁月,坦坦荡荡嘛,怎么也玩起这么虚伪又肮脏的招式来了!
想通了这一点,众人对视一眼。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就是,他们要这么做吗?
答案当然是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