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边一脸疑惑,“那我们现在是在拿什么衡量什么?衡量我和高阳的仁慈?”
耶律石脸都快绿了,“白大人,你有何建议直说便是。”
谁知道白云边两手一摊,“我没啥建议,就是觉得你这条件抠搜得太有损你们堂堂大梁的威严。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你们大梁付不起钱呢!”
耶律石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夏景昀呵呵笑着,“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先前所言吧,我们归还六万俘虏,你们一次性支付一百五十万两白银,每年支付岁币五十万两,同时在烈阳关开市,供两国商旅子民交。”
这个条件不可谓不苛刻,但如果烈阳关和凤凰城都在南朝手里,攻守势,大梁或许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耶律石沉默了片刻,试探道:“那个,我们使团的王大人,建宁侯要不要再”
正好有光明正大理由洗清王若水嫌疑的夏景昀微微一笑,“本官事后想了想,人各有志,他也没犯什么弥大罪,就由他去吧。”
耶律石嘴角再度抽抽,不过转念一想,换做是他,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他与王若水裂痕已生,留在大梁坏事自然比要回来处死对南朝更有利。
想到这儿,他也愈对夏景昀重视了些,能够完全不在乎仇恨和愤怒,只是清楚明白着眼于利益,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
他没有再选择讨价还价,毕竟给钱也是朝廷给,薛家给,又不是他耶律家给,直接道:“好,那就依照建宁侯所言,我们这就拟定文书吧?”
夏景昀微笑道:“好!”
双方正使达成了一致,便不会有什么波澜,剩下的就只是走流程而已了。
在烈阳关憋了许久的双方官员,都拿出了好似跟娇妻美妾久别重逢之后事前沐浴的度,三下五除二便忙活好了文书。
而后双方还是讲究了一点仪式感,按照邦交礼仪,再度登上了谈判的高楼。
各自穿着官服坐定,唯一缺少的是大梁副使王若水,不过大家也都不在意了,能尽快达成这该死的协议,回国交差,那才是大家更想的事情。
耶律石拿出大印,景王薛绎坐在旁边,笑着道:“这一次,总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耶律石也笑了笑,将大印蘸上印泥,重重盖在帛书之上。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阵马蹄声,忍不住面色一僵,看着眼前鲜红的大印。
马蹄声在楼下停住,取而代之的是脚步急踩在木质楼梯上那腾腾腾的回响。
楼上房中众人,无论南北,皆愕然对视,心头就一个念头:不会吧?
这一次,上来的人,不只有姜玉虎,还有一队穿着北梁服侍的人。
双方进屋,不约而同各自分开,然后将各自阵营的人分别带到了屋子两侧。
几个呼吸之后,两边几乎异口同声响起了一阵难以抑制的惊呼。
夏景昀都忍不住有些神色变了,难得看着姜玉虎多问了一句,“消息确定吗?”
姜玉虎点头,“回去商量吧。”
夏景昀嗯了一声,扭头看了一眼还在震惊中的北梁众人,匆匆下了楼。
北梁众人也顾不得打声招呼,只是惊骇看着传信的使者,除开耶律石之外,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惶恐。
瞧见南朝人悉数离开,耶律石便直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事后各家反应如何?”
使者道:“回定西王的话,正是前夜的事情,虎威将军宇文云调私兵入京,拦住怯薛卫,太子和安东王慕容锤攻入宫城。当夜,陛下驾崩,太子登基,而后遣宇文云入穆王府,囚禁穆王,同时下令释放镇南王,恢复其王爵。中书令元宪焘和兵部尚书裴世胜在镇南王被释放之后,率百官入朝。”
短短的几句话,听在旁人耳中,就是事情的经过。
但听在耶律石这等人耳中,就仿佛将梁都的暗流都悉数展现在眼前。
太子的暗中谋划,宇文家的提前布局,慕容家在慕容龙身死之后的当机立断,三方合力之下的暴起难。
穆王与镇南王的一囚一放,表明太子已经初具了帝王手腕;
而元家和裴家的入朝,则代表着两家已经与太子达成了利益上的交换,承认了太子对朝局的掌握。
但这里面,就没有耶律家的事了啊!
作为先帝最信任的臣子,他耶律石,以及他身后的耶律家,能不能再度获取君的信任,如果不能,又当何去何从呢?
耶律石陷入了沉思。
而景王则更多的是一种懵逼,什么玩意儿?我出去一趟,那么大一个父皇没了?
他对谁当皇帝其实没太大的关注,反正也轮不到他。
但没想到这一会这么快到来,而且太子还是重走父皇的老路,弑父登基。
这一刻,他对朝局的剧变有了切身的体会,而这种体会在瞧见一向从容镇定的耶律石眉头紧锁一脸忧愁之后,达到了高峰。
看似风光,实则凶险的荣耀之路,自己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
而剩下的位没那么高的人则是感慨着,去岁还在嘲笑南朝皇帝,然后打算趁着南朝动荡,铁蹄踏遍南朝繁华。
谁知道转年自家陛下也没了,真是道好轮回,苍饶过谁啊!
虽然大梁对这种事情不像南朝那么排斥,但终究是一件破了的大事,让同为大梁人的他们也开始心忧起自己在朝的前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