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中秋月明之际。
不知是何缘故,诏狱竟然大善心,每人了一块粗劣月饼。。。。。。有的是,此时甭管是过去压根看不上这种月饼的达官显贵,还是难得吃上月饼的穷苦人家,大多都是舍不得吃的。
便是有食用的,也还是用衣襟托着缓缓咀嚼,细细品尝,仿佛这便是自己剩下的命一般。
很显然,很多囚徒都意识到,自己吃不到下次中秋的月饼了,这种对死亡的恐惧,压过了中秋的思念。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吃的都是这种粗劣月饼,至少钞能力战士不是。
姜星火眼睁睁地看到,大胡子高羽用了一粒月光下闪烁着耀眼金芒的金豆子,贿赂了狱卒,把他自己给弄了进来。
“这么好的月色,你不睡觉的吗?”
朱高煦没有回答,他抚着大胡子,手里拿着一块月饼,竟是对月吟诗起来,显然心情是极好的。
三弟朱高燧带着父皇朱棣的命令来探望他,更是征询了他关于削藩的意见。
朱高煦直接把姜星火的计策写进了奏折了,眼下正等着父皇在中秋宴上夸赞他呢,当然心情好的很。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姜星火依旧躺在稻草堆上,甚至跟着打起了节拍。
可却没了下文。
“然后呢?”姜星火不禁问道。
“小时候念书就记下这几句,剩下早忘脑后了。”
朱高煦干脆答道,同时也同样干脆地把一个月饼塞进嘴里,连渣都没剩下。
“那时候。。。读书。。。老头子给俺请最好的先生。。。”
咀嚼了两下囫囵吞下,朱高煦擦了擦嘴说道:“可俺从小就不爱学,那些先生讲的之乎者也搞得俺头晕得很,若是小时候能遇到姜先生这般肯讲道理的,或许俺现在还有点学识。”
“你爹也是为你好吧。”姜星火咬下一块月饼,慢慢吃着说道。
听到这句话,朱高煦先是习惯性的怒意,随后便泄下了气来,颓然叹息道。
“俺念不进去书,老头子便打我,像打狗一样拎着鞭子当着很多人的面打。俺那时候倔,越打就越不念,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现在想来,老头子或许真是为我好吧。”
“可俺还是恨他!”朱高煦咬牙切齿地嚼了一块月饼说着。
吃完月饼,姜星火仰着头躺倒在稻草堆上,并没有好为人师解决家庭纠纷的毛病,只是静静地听着。
或许对方也只需要一个听众。
“老头子跟俺说俺不是个读书种子,便送去习了武,勋贵世家嘛,洪武开国时从沙场上滚出来的老卒都供了几个,都说俺天生就是当将军的料。”
朱高煦蹲在稻草堆旁依旧气愤难平:“靖难的时候,老头子跟俺说大哥要看着家业,便让俺带兵去拼命,还许了我将来继承他的爵位。。。。。。嗬,现在俺沦落诏狱,他连一眼都不来看!”
“中秋节,让俺一个人在诏狱里待着。”
“就像俺是条道边败犬似的!”
“呸!”
“高羽。”姜星火同情地看了大胡子一眼,只说道:“你倒是与永乐帝的二儿子有几分类似。没事,人家当皇帝的大饼都没吃到,你这不比他落差感小多了?”
闻言,朱高煦心中一紧,差点以为姜星火看破了自己身份。
见姜星火似乎只是随口一说,朱高煦方才放下心来。
然而朱高煦却忽地打了个寒战,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姜星火如何知道,他爹朱棣给他许了“世子多疾”的大饼?
这件事,朱棣之所以敢翻脸不认,便是当时除了他两人,身边只有少数亲卫听到了,没有什么有分量的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