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纪川接受了侯增祥的建议,逢人便歌颂郝鹏举英明伟大,呼吁坚决忠于郝鹏举的领导,效果立竿见影,郝鹏举正紧锣密鼓铺排反叛事宜,急需能打仗又忠心的人替他卖命,立刻将庄纪川提拔为警卫营二营长副官。
1947年1月4日深夜
徐班庄
“华中民主联军”司令部外警备森严,里面正在召开高级军官秘密会议,出席会议的有郝鹏举,毕书文,刘澄,刘伯阳,乜庭宾,张奇,李铁民,曾纪瑞,李泽洲,李仰洲,张学孔,还有司令部副官侯增祥。
侯增祥颇讲义气,为了提拔庄纪川这个副手,安排他负责内会场警戒,当然只是“威风凛凛”地与侯增祥一样腰插手枪,站在会场两侧,是没资格上桌的。
郝鹏举坐在铺着绒布的长桌前端,瞪着大眼扫视了会场一圈,问道:“我们这条路子走得对不对?今后怎么办?”
刘伯阳率先话:“到新四军这步是走错了路,共产党对我们没有诚意。现在国民党节节胜利,将来共产党肯定会被消灭,不走就必然与他们同归于尽。”
刘澄道:“我同意伯阳的意见,陈诚之前给了咱们回复,国民党答应把我们这个部队编成集团军,肯定会委任郝总当集团军总司令。”
另一侧的乜庭宾急了,“啪”地一拍桌子,毫不客气地说道:“我们不是婊子,不能反复无常,既然投奔了共产党,就没有再到蒋介石那边去的道理。我乜庭宾抱定的志向,决不跟蒋介石干,总司令要是往南走,我乜庭宾就往北去。
到国民党那边,名义上给你个集团军总司令,这不过是诱饵,最后一定会被消灭!”
李泽洲一直是联军教育长,这半年受谷凤鸣,刘述周的影响,跟之前的想法有了很大的改变,他接着乜庭宾继续说:“郝总,先考虑一下咱们去年为什么起义,选择与新四军合作?还不是老蒋排斥异己?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仅仅过了一年而已,如果我们又回去,这个集团军总司令的空头支票,能不能兑现都难讲。”
一贯圆滑的毕书文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郝鹏举的眼神转到了李铁民和曾纪瑞。
李铁民心里没底,嘴上马屁拍得山响:“我生是郝总的人,死是郝总的鬼,郝总怎么办?我都服从命令。”
曾纪瑞被恶心得不轻,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掩饰一下:“这段时间,新四军在准备打莱芜,虽然前段时间有几场失败,但是并未伤筋动骨,我觉得内战才刚刚拉开序幕,时局暂时还看不透,需要再等一等,看一看。”
郝鹏举又习惯性地问到了张奇:“大可兄,你说怎么办?”
张奇见乜庭宾比较激烈,他必须做个迂回和缓冲,沉吟半晌说道:“在共产党这边也有好处,也有坏处。什么好处呢?共产党对我们是真诚的,解放区的经济条件并不好,新四军穿的吃的都不好,可是给我们的经费,物资很丰厚。到国民党那边,肯定不会过这样。坏处是什么呢?这边暂时比较穷,部队没有番号,官也不能做那么大。
国民党那边的好处是可以得到集团军番号,可以升官,武器和钱能多一点。但是也有坏处,蒋介石一贯消灭异己,我们原来是汉奸,投了国民党,又到新四军,再回国民党,蒋介石是不会相信我们的,我赞成老乜和老李说的,蒋介石一定要我们去前线打仗。
我觉得共产党不是节节败退,而是诱敌深入,两淮的失利是因为李仙洲占了天时地利的便宜。其他地方,国民党整师整旅被消灭的还少吗?他们可都是美式装备。我们这种部队跟新四军打能行吗?结果也只能是整师整旅被消灭,我们的下场就不言而喻了。”
郝鹏举抱起膀子,仰到椅子靠背上长吁一口气:“哎呀!这个事情难啊!以后再谈吧!”
庄纪川觉得会议也没什么新意,还是老生常谈,还是一如既往地摇摆不定,回到住处就躺下睡觉。谁料,第二天天不亮,侯增祥就早早叫醒了他,命令召集二营出操,待庄纪川带着警卫二营集合完毕,整个徐班庄周围已是号声震天,所有的队伍都在寒风中刻苦操练,政治部的动员宣传上写得清清楚楚:“为配合莱芜战役做好练兵,随时准备开赴前线。”
然而,吊诡的是司令部的家属也要跟着练跑步,说是为打游击做准备。
1947年1月6日傍晚
恰逢小寒,凛冽的寒风吹得秃树东摇西晃,天早早黑了下来
侯增祥催促庄纪川整理好军装,跟他一起去郝鹏举在班东的住处,庄纪川问侯增祥什么事,侯增祥一脸严肃。
两人到了之后,早已坐了满满一屋子人,庄纪川一看,分坐两侧的都是师团级的带兵官,独独缺了前天会上反对投蒋的乜庭宾,张奇和李泽洲兄弟俩。他心里咯噔一下子,觉得要出大事了。
屋子正中放了一张大桌子,中间插着一支大蜡烛,正“哔哔啵啵”地烧着。不一会,郝鹏举和刘澄走了进来,郝鹏举大剌剌地坐到面南背北的大椅子上说道:“众位弟兄,今日小寒请大家吃酒暖暖身子,一会有事要讲,请大家多喝几杯。”
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喝着酒,中间穿插着呼来喝去的敬酒声。
酒过三巡,刘澄掏出几张从外面带回来的标语给屋里传阅,其中有“打倒吃冤枉粮不打仗的汉奸”等字样。
在座的人看到标语,立刻群情汹涌,纷纷墩着酒碗骂起娘来。
郝鹏举阴沉着脸看一众人等骂完,咬牙切齿地说道:“共产党这碗饭可真不好吃啊!已经很明显,如果没有上边的指示,地方决不敢这样搞,恐怕快要向我们动手了,干就干吧!我们绝不含糊!共产党已经是三分天下有其一,可是连我们这几条破枪都不肯放手,这样的度量,他们也决不会成功。既然这样,我们就陪他一起上九宫山好了!”
刘伯道:“总司令先别生气,我去调查一下,看看是不是哪支队伍和地方上生了纠纷。”
刘澄道:“不用调查,我已经问过了,咱们在赣榆对老百姓秋毫无犯,有口皆碑。”
郝鹏举气哼哼地道:“那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呀?”
刘澄又火上浇油:“还不是逼着我们变质啊!”
郝鹏举:“变质就变质好了,咱们请陈军长给咱们增派政工人员,重新建立部队中的政治制度。”
刘澄:“部队一变质,你就只好当傀儡总司令了。”
郝鹏举:“子珍说得对,我一变成傀儡总司令,就该开始斗争了,先斗争我这个伪省长,再斗争你们这些伪专员,伪县长,伪什么的。
咱们是没有仗打,可是并不怨咱们,是陈军长不让我们打呀!只要咱们能打几个胜仗,老百姓就会谅解我们的,我们把家属送给陈军长做人质,解放几个大城市,得了金银财宝,再还陈军长的伙食帐。”
他又举起酒杯说道:“好了,大家再吃一杯‘汉奸酒’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杯酒该不该端起来,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