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风初凉,湘云城的街寂寥的有些反常。
城内各处阴暗角落里,金刀门的探子们往街上窥视着。
远处每走来一个人,这些探子们都要格外细心地观察一番,然后心中大骂,不知好歹的家伙,这等时候,出来乱走什么?
夜越来越深,城门附近,有个探子打起了瞌睡。上下眼皮都快合上了,右边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下,他一个哆嗦要蹦起来,转头一看,却见似水月光洒在一名少年脸上,眸如星辰,唇若染朱,黑发随意地披散着,样子煞是好看。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欠了个身:“大哥,劳烦指个路。”
被猝然一吓,探子着实有些气恼,但少年客客气气,又生了一副养人眼睛的好面孔,他嘴边要骂的话便憋回去了,只道:“小兄弟要去哪儿?湘云城今夜可能会不太平,你可别乱走。”
少年说:“我想去金刀门总堂。”
“这你可问对人……嗯?你去总堂做什么?”
探子顿时生疑,仔细打量了一下少年,却见其穿着灰麻布衣,踏着一双草鞋,腰带是条麻绳,上面还别着一把两尺来长,向后勾刃的黑身木柄伐竹刀。乍一看,完全是个山野间的樵童。
忽然间,探子意识到了什么,一张脸变得惨白无比,双腿一颤,砰砰倒退出两三步去,背后冷汗直流。
少年伸手道:“大哥,你生病了?”
探子着急忙慌地又一连退了五六步,张大嘴巴,仰头向天,发出“嗷”的一声长嚎。
紧接着,百丈远地方,响起了另外一声长嚎,又过了两息,更远的地方响起了更多的长嚎。
“嗷!嗷!嗷!”
长嚎声在湘云城此起彼伏,如荒野上群狼相互呼唤,一声一声,连绵地传入了金刀门总堂。
会客厅,金刀门主“王远威”腾地一下站起,抬头外望,眉头深锁,肃然道:“伐竹客来了。”
云墨派弟子们当即起身,唰啦啦地拿起了各自的佩刀。为首的大师兄“齐越”扫了一眼师弟师妹们,轻声道:“过会儿遇见伐竹客切莫莽撞,已有五个门派的掌门在他手上吃了亏。武功恐怕尚在我之上。”
王远威向着左右一喝:“取我‘冷金刀’来!”不过几十息,便有两名金刀门弟子从后堂扛着一柄金背大砍刀到了会客厅。
刀身三尺来长,刀锋散发着冷冽寒光,刀背鎏金雕龙,又宽又厚,刀柄亦是罕见的重桐木材质。全刀长逾五尺,看上去似乎极重,那两名弟子才走了这些步,就红着脸吭哧吭哧的。王远威一把抄过刀来,凭空挥砍两下,举重若轻,带起几道风声,惹得满堂喝彩。
他身材本就较一般人魁梧许多,此时美髯金刀,更有一番意气慷慨。
齐越忍不住赞叹:“好一柄金刀!”
王远威用手指往刀刃上一弹,响声清脆,铛然若琴,微笑自夸:“五十年前,先祖得到一块冷石玄铁,托名匠打造了这柄重逾三百斤的‘冷金刀’。其后诛匪首,收门徒而创‘金刀门’,名震云州。此刀先祖传于先父,先父又传于我,至今已斩大盗恶徒一百三十九人,刀锋未有一丝崩刃。”
“好刀!”
“三百斤大刀单臂举起,如拔发吹毛一般轻松写意,王掌门竟有如此膂力。”
“名刀配英雄,这‘冷金刀’在云州兵器谱排名一十三,王掌门也是云州德隆望尊的好汉豪杰,大有当年金刀祖师风采。”
金刀门人们立马一阵奉承赞赏,云墨派弟子们亦不吝浮美之辞。却有一道不以为意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又笨又重,纹饰花哨,比师父的云刀差远了。”
说话的是云墨派一行弟子中年纪最幼的一个,刘单。
齐越皱眉道:“刘师弟,注意言语,不可不敬。”
王远威不在意般一笑:“刘贤侄说的没错,云墨派‘云刀墨剑’之名何人不晓?这把冷金刀自是不如。”心中却不以为然,暗想冷金刀材质定胜云刀墨剑,只是名气输了些。
刘单又道:“王掌门内功修为已入武学第四境,力气是不小,可也不算惊世骇俗。若是齐师兄耍这刀,还会更轻松哩。”
王远威微有愠怒之色,齐越见状忙道:“刘师弟,金刀门世传武功与我云墨派刀宗一脉师出同源,又在重刀一路上推陈出新,这冷金刀我拿起来,决然做不到如他一般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