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应该可以。”
“啊,你又可以了。”沈趁看穿她是羞涩,有些好笑——这每天和大男人在一起,性格里实在是缺少羞涩这个项目。
她退后一步,干脆把手背在背后,一副相信她的表情。
“那你小心,我也觉得你可以。”
许适意愣了一秒,而后看了看脚下,结结实实踩在脚蹬上,然后慢悠悠挪动,看那样子是打算在安全和优雅兼具的前提下顺利下马。
沈趁觉得新鲜极了,她长这么大小就没见过这么矜持的姑娘,不过许适意的别扭劲儿让她想起远在京城的相拯,那小子第一次下马也是这样的。
许适意知道身后有个人在等着她,心里难免有几分急,只是身上的力气实在没恢复多少,这一急,脚下打滑,整个人顿时荡秋千似的挂在马鞍上难以着地。
她惊呼一声,下一秒却落进一个怀抱里……只不过是以民间的父亲抱孩子的姿势。
沈趁的手又托在她屁股上,把她抱得老高,让她想起很久以前看到的元夜晚上,那个抱着孩子的农户。
羞赧席卷而来,许适意两只手半握拳摁在沈趁肩上,说话都有点断断续续。
“我,我可,你放我下,下来。”
沈趁只是觉得很想笑,不过感觉如果笑出声可能太过分了,像是在欺负人,于是她忍住了,把人放在地上,上下打量一眼,那人满面酡红的样子令她呆了两秒。
而这位羞涩的家伙一落地,赶紧摸摸髻,整整衣领,又捋捋垂在胸前的丝,确认形象上没什么不妥,才去看沈趁,那人却和被什么人定住似的,一瞬不眨地看着她。
“我,我还有哪……不合规矩吗?”许适意不确定道。
沈趁回神,暗暗无奈自己竟盯着一个姑娘家别不开眼,摆摆手,“没有的,很规矩,就是你很美,我多看一会儿,抱歉。”
许适意:……
她很想呵斥这人“休要说这些话”之类,但是沈趁眼眸清澈,说的的确是实话,她贸然出口呵斥好像太没人情味了些,且这人救了自己不说,还给她带回来。
这是恩人,许适意如此想着,平复着心里的不适。
沈趁算是知道这人脸皮多薄了,也不继续夸了,上前开了房门,“进来吧,这是我屋,你今晚先在这儿歇下。”
许适意看了看四周,又看看沈趁消失在门后的背影,抬步跟了上去。
屋子里倒是和外边的粗野大不相同,以中间的隔板为界,右边陈列着些刀枪剑戟和棍棒之类,左边却是书卷桌案,看上去仿佛是两个人住着似的。
沈趁怕她这大家小姐不适应那些刀啊剑啊的,主动叫她来这边坐,“你别去那边,伤着你就不好了,来这边坐,我这没什么好茶,你将就一下。”
许适意倒是不挑这个,她克制住自己想观察一下的视线——第一次来就进姑娘家闺房已经够不守规矩了,岂可还到处乱看?
她身子端正,坐得笔直,让一边坐姿有些懒散的沈趁有点不好意思,暗暗把背挺直,问她:“你饿不饿?”
许适意闻言,腹中空荡荡的感觉顿时传开,她简直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从她和这个人见到为止,她真是没有一刻不是在羞窘的。
这种饿不饿的问题,她还从未主动和人提起过,以前都是到了饭点漫儿就摆上桌来。
后来嫁到王田家里,多数时候都也吃不上饭。
眼下自己蒙受这个姑娘那么多帮助不说,还频频遇到这些让她这个大家闺秀难以启齿的问题。
沈趁看她这表情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也不多说,嘱咐她:
“你且稍坐,我饿了,我去找点吃的,你陪我吃点可好?”
许适意有点意外,抬眸时那人依旧是诚恳的样子,好像真如她所说的那般,需要个人陪她吃饭一样。
心里暖流荡漾开来,许适意矜持点头,“好。”
沈趁勾起唇角,抬步走了出去。
许适意坐的位置只能透过开着的窗子看到不远处的秋千,她不由得有些羡慕——大家闺秀时时刻刻都要注意仪态的,这玩意儿小时候还可以坐一坐,被人说做“孩童可爱,天真活泼”。可是已经及笄,再去荡秋千,难免会落得“行为不雅举止放肆”的话头。
想必这人的日子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自由吧,许适意想着。
毕竟那人的笑容如此轻松诚挚,两人自见了面到现在,她也总是挂着个笑脸。
许适意长这么大,公子小姐都算上,也没有见过笑得如此好看的人。
若真的是梦,她情愿再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