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吗?”嘶哑沉闷犹如从地狱里传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并伴随着从高处落下的脚步声,那声音完全脱离前方打斗的动静,就像单纯为了索命而来。
几个身手敏捷,手持军用钢刀的黑衣人将木头围了起来,十分默契地向他发起致命攻击,黄金披肩并不像看起来那样轻飘飘,浮在空中十分有效率地为木头遮挡攻击。马天童和张灵犀在空地的最前端奋战,无暇顾及我,而我还没从失血过多中缓过神来。
高大壮现在弄死我就像碾死蚂蚁一样简单,但是坐以待毙或者跪地求饶绝不是一个男人能做的事。我慢慢转过身直视高大壮,极力装出戏虐的表情道:“怎么?后悔找死了?”
刚才高大壮与我有些距离,只觉得他面色差眼眶黑,现在静距离看他青白的面颊浮肿,如泡在水里两天的死尸,皮肤纵向布满静脉曲张,微微突出皮肤在两只眼眶周围汇聚,两只眼眶深陷犹如黑洞,黑洞的中央镶嵌着失去了光泽的黑眼球,完全不见眼白,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能感受到黑洞向外喷射的仇恨。
“后悔也迟了,倒不如了却自己的心事。”他轻启乌黑的嘴唇,脖子牵扯着脑袋猛向一个方向抽搐了几下,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撕扯。
我用力攥紧拳头,让伤痕累累的手掌泛起疼痛,这些疼痛赶走了晕眩。凭我现在这半条命想要干掉他更是天方夜谭,惟愿拖延时间等待木头的救援。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稳住脚步冲向炊饮火堆,抄起一根木棍冲高大壮的头上招呼去,高大壮愣了一下,在木棍即将接触到他时才做出反应,险险避开。木棍上的火星落在他的衣服上,他毫不在意,抬起脚踢向我拿木棍的手,我扑倒在地,咬紧牙关忽略晕眩,挥舞手中的木棒砸向高大壮膝盖的后方。
高大壮没能躲过去,但我高估了自己的爆发力,只见他踉跄了一下,并没有像我预期的那样跪倒在地。我赶紧翻滚离开高大壮腿部所能攻击的范围,迅速用木棍撑地跳起来,晕眩来得错不及防,我眼前一黑,整个世界由上至下颠倒晃动转了整整一圈。
等意识恢复时,我已经错失了攻击高大壮的最佳时机。他一把扯住我的头发,另一只手将我的胳膊反拧向背后顺势打掉了我手中的木棍。他凑近我的耳朵,发出蔑视的轻笑,随后双手同时用力,单凭着手臂的力量把我高高举过头顶,砸向地面,我调整姿势尽量侧肩落地,并以翻滚减轻接触地面所带来的冲击力,牙齿磕碰舌头,口腔鼻腔里满是血腥,眼前金光闪过,然后陷入漆黑。
高大壮再次扯着我的头发,用膝盖抵住我的下巴,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我的喉部,窒息感立刻擒住了我,我拼命伸手撑住他的膝盖,为自己争取呼吸空气的机会,像一条脱离了水落在地面上垂死挣扎的鱼。
高大壮嘿嘿笑着:“不管你是苗家人,还是朱家人,能拉你来陪葬,值了!”
老子才不要给你陪葬呢!我在心里里咒骂着,寻找转机。对了,木头在给我换裤子时,把手术刀片放在了这条裤子里,那是一个极顺手的位置,我一只手挥舞着作势要抓挠高大壮浮肿的脸,引开他的注意力,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探向裤子口袋。
();() 缺氧和手上包裹的纱布让触感降到最低。手术刀片又极小,我只能祈祷不要再出纰漏,爷的小命就靠这一下了。
坏人总是死于自大和废话,当高大壮用胜利之姿口沫横飞讲述对我的仇恨时,他那扭曲狰狞的脸离我越来越近,我捏着手术刀片,凭着记忆摸索调整着角度,用尽最后的力气对准高大壮的大动脉划去,没有想象中温热黏腻的鲜血扑面而来,我失败了!
我绝望着,可抵再喉咙的力道消失了,浑浊潮湿的空气重新灌满肺叶,我用手肘撑着身体拼命咳嗽,突然一双手在我背后轻拍,我惊得全身一缩,一边咳嗽,一边躲避力道的来源。
“没事了!是我!”是木头的声音,我抬起迟钝充血的眼睛搜索,当确认金灿灿的木头蹲在身旁时才全身松懈下来。
很快,我又被另一种恐惧占据:我杀了高大壮,我杀人了!
“可以啊,朱墨!以前真是小看你了,都半死不活了,还能把对方的头给干掉!”风骚的调调自然来自张灵犀,他正和马天童把黑衣人的“尸体”拖放到一堆。
我没工夫搭理他,四下寻找着高大壮。张灵犀他们并没有把我的战利品拖走,因为高大壮的尸体已经不能正常收拾了。在距离我不到两米处摊放着一大堆黑色的物体,走近去看,才发现是一团团毛发被包裹在黑色的衣物理,衣物的领口上方没有脖子也没有头,是一大团黑乎乎的毛发,凑近些去看,那些毛发正在蠕动。
我吓得倒退几步,差点把自己给绊倒。木头扶住了我,用狼眼手电照亮了高大壮的尸体。那些看似毛发的东西在强光下显露出了真面目,一条条从衣服里四散向外逃窜,有一些迎着强光向我和木头奔来。木头扯着我向后躲避,黄金披肩飘动向前准备阻挡毛发,幸好张灵犀赶了过来,往地上丢下一个小球,小球刚接触到地面,蓝色的火苗便窜了出来,顺着毛发一路燃烧,把高大壮的衣物以及散开的毛发全都点燃了。
毛发在燃烧中尖叫,声音和高大壮的奸笑很像,它们在扭动中燃烧殆尽。“切,本想堆到一起烧的,又浪费我一颗磷火弹。”张灵犀一边拍打着沾到裤脚的尘土一边撇着嘴摇头道。
“怎么回事?”我试探性地问道。
没想到张灵犀望着逐渐熄灭的蓝色火焰开始了细致的讲解:“是一种蛊虫,这种蛊虫的虫王会产下金色的卵,大概米粒大小吧。施蛊者把卵给中蛊者服用,卵只要接触到适当的温度和湿度,便会迅速孵化,成长、成年,蛊虫无需配偶就能自行生产,所有的成年蛊虫会潜伏在人的神经线下,那里是最适合它们生活的地方。等到蛊虫在人体内的数量达到极限的时候,虫王便会下令让他们统统休眠,而金色虫王会盘踞在人的颈椎神经,随时准备吞噬寄居的躯壳。”
“既然在颈椎那么明显的地方,完全可以自己把它挖出来脱离控制啊……”我疑惑问道,同时也想起刚叔后脖子上的印记,原来那是虫王啊。
();() “别说挖出来了,随便碰一碰都有可能导致虫王的应激反应,直接让宿主变成刚才那样的一团东西。”张灵犀翻了个不怎么明显的白眼给我。
“施蛊者又怎么知道这些黑衣人违背了命令呢?他又不在跟前。”我心存疑惑努力为自己开脱。
“小虫王与大虫王之间是有感应联系的。”马天童已经把所有的尸体聚拢到一堆,厌弃地瞥了一眼高大壮燃烧后剩下的黑灰,然后将目光转向我道:“仞利天身边还真是藏龙卧虎。”
我望了望马天童堆放的尸体,才反应过来他们为什么没有使用利器。刚才我用手术刀片割开高大壮脖子的时候还奇怪没有热血喷出,原来在短短几个小时,蛊虫已经吸干了宿主的血肉,一旦皮肤被划开,所有的虫子就会涌出来把宿主的皮也吞噬干净。这些黑衣人之所以还能行动,是因为虫子还没能够把脑髓吸食干净。
“走了!走了!没时间在这里啰嗦!”张灵犀催促着,用一个很帅的动作将磷火弹抛向那堆尸体,尸体在刺耳的尖叫声中被燃烧。
马天童冲着张灵犀挑了挑眉,食指和中指并拢随意在空气中一划,指间徒然出现一张黄色的符纸,;他放在唇边轻轻一吹,那符纸自动飘往树林方向,符纸一碰到林子里用纳米丝线布置的陷阱,瞬间起火,火苗点燃丝线形成火线,火线一路燃烧,点燃了树下的虫尸,却没烧着任何一片林中的树叶。
“我去!神了!”我感叹道。
“哼!神什么!不过是事先布置好的障眼法!整那么多花样给谁看,这里又没观众!”张灵犀对马天童嗤之以鼻,迈着大步向林子走去。
马天童跟在他身后叫嚷着:“都像你一样,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很快就会消失了!”
“消失就消失,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本来就应该被替换掉。都什么时代了,难道你还要穿着黄袍,挥舞着桃木剑,毫无意义地唱跳一番,只为了增加神秘感吗?”张灵犀的步伐极快,没有要等我们的意思。
“照你这么说,老的、旧的都应该被替换掉呗,那你怎么不把五千年的历史给掀翻替换掉……”
“我只是就事论事,你又开始东拉西扯了。你告诉我,那些表演现在还有观众吗?没有观众它还有存在的意义吗?难道你以后每次出手,都要先摆好姿势,再放段音乐当开场……”
“走吧……”木头已经把两套装备全都背在了自己身上,背包加黄金披肩和定神杵的装扮说不出有多怪异。他拉着我的手臂绕过他脖颈,将我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依在他身上,几乎是拖着我去追张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