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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喝天啸月踏足红尘原是错(第2页)

采薇姑娘脸上一红,他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于令仪分明是旁敲侧击,意在采薇姑娘。采薇姑娘岂有不知,可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于令仪不似好人,隐藏着奸诈,只是他这好样如若拒之,难免让他生疑,只好却之不恭。于令仪见采薇姑娘接过夜明珠,喜笑颜开,情不自禁,颇有些心花怒放,不能自己。采薇姑娘看着他忘情的样子,心想:我又何苦哄他?于令仪见低头不语,以为她便是心仪自己,便走前去握她纤纤玉手。

采薇姑娘仿佛受到惊吓,斥道:“你要干嘛?”骇得于令仪伸出的手怯怯收回,悻悻而去。采薇姑娘心中恼火,心想:袁大哥牵手尚可,你却不能!至于为什么?她内心却又着实说不上来!这一夜便在迷迷惘惘中睡去。

第二日中午忽然听到大船之上传来号角之声,有人上下船舱。袁承天心下好奇便上了大船之上,只见对过一艘大船驶来,船上张帆,一幅清国黄龙旗猎猎招展,在风中展示威严,宣示天朝上国的威仪。只见萧迟月忙不迭令人住船恭迎,他口中说道:“世子前来,要押解逆党前往京都,面禀摄政王过问。”于令仪便想这座船是摄政王多铎的世子多福安的,他缘何不在京城等候,非要多此一举,前来海上?他是天潢贵胄,倘有闪失,岂不悔之晚之?袁承天听是多福安,便想到他当年强夺民女,正好自己撞上,便乔妆那女孩赴王府,结果这多福安白欢喜一场,自己将他头削开,如果再近半寸那么当时这位世子非命丧当场幸亏有安引疾侍士护佑,否则……袁承天想到自己乔妆女孩戏弄多福安不由笑了起来,只是未笑出声来。

这真是冤家路窄,今日又撞见这多福安——他虽为王府世子,有时行为都是不堪,与其世子身份不相匹配!这也是没有办法,谁教人家天潢贵胄,爵位世袭,一出生便注定一生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不会有底层民众万千苦难!有的只有阳春白雪,风花雪夜,不会有流离罹难、不会有饥不裹腹、不会有露宿街头、不会有遭人白眼与贱视;只因为身份高贵,怎知底层万千民众辛酸与不堪?

你出身寒微,纵使努力,只怕亦是一事无成,只因他们身份注定,不会更改,更不会允许汉人子弟少年窥伺他们的爵位,所以也许冥冥之中该他清国有三百年国运,人力有时真的难以改变!

忽然甲板山响,只见王府世子多福安气势如虹,上了萧迟月的大船。他身后有众多侍卫。袁承天低头之间见有侍卫安引疾和终南剑派的白一平,只见他神情不好,显得意气风,甚为春风得意,幸许近来甚得多铎看重,所以不比往昔消沉。袁承天心想:这多福安此行,必有大事,——莫非大船之上押着什么大人物不成?

萧迟月和于令仪忙不迭地恭身施礼,口中说道:“恭迎世子!”多福安道:“不必了。”袁承天见他面目之间透着倨傲,仿佛全然没把他们看在眼子。袁承天心想:你也只过是王府世子,人人敬畏;倘若世上一般庸庸之人,只怕没人瞧得起你!你今日威风的紧,可是从来天道好还,非是一成不变,将来怎样谁也说不定,也许转眼芳华尽去,祸事连连!也许福祸无门,唯人自招,就看这多福安今日之行为,只怕将来难有善终?

这时袁承天作一般少年人打扮,更兼面目污秽,便给人一种面目可憎之嫌。这王府世子多福安更是嫌他肮脏,不愿多看一眼,怱怱走过。袁承天忙低头,忙两人目光对视,这多福安看出蹊跷。

萧迟月和于令仪欲迎世子进大舱舱中,忽听船边水手出惊咦。他快步来到船舷,探身下望,只见海面之上有一个大船板浮来,其中有一男一女,年纪也不甚大,只是衣衫被海水打烊,样饰依稀看出来,是前朝衣服——岂难道他们前明遗民,不忘前代王朝,依旧着汉家王朝服饰,可见心中抵触清国统治,心中不满。萧迟月命水手搭软绳梯下去,将这二人掳上。他满意水手下去手到擒,不费吹灰之力,岂料那少年男子手起掌落,将这水手立毙当场——因为他见这大船上的清国黄龙旗便心中着实生气,所以也该这水手倒楣,命丧茫茫大海。不一刻,海水翻滚一片血红,是海中食人鲨鱼将这水手分食,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多福安见状大怒,喝道:“萧迟月快将这恶人捉来问事!”萧迟月便要跃身而下,也好在世子面前现露一下。于令仪见状自告奋勇,抢先跃下高船。当他跃在那大船板上。这落难少年斥道:“无耻奸贼,你是汉人,却为清廷出力,忘了你是黄帝后裔,不知耻辱,反以为荣,甚为可耻!”袁承天听这声音熟习,这可不就是那位自命不凡的洪武门人朱世杰么?却原来他和莲姑未死,得已脱逃!一时之间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于令仪自然不是这朱世杰的敌手,不过两三招便被其一掌击翻在海中。扑通一声掀起硕大浪花。萧迟月见状忙令水手搭绳索救他上船。萧迟月再也按奈不住,跃下高船,二话不说便与其交手。朱世杰虽飘泊有日,精力不济,但是见到清国的兵士心中便有种无名怒火,所以便打起精神,誓要与其同归于尽也不投降。

萧迟月一要在世子面前显示自己的武功,二要显扬自己武功了得,所以便全力施为,下手不可谓不狠,处处透着杀机。朱世杰毕竟海上逃亡,精力有损,武功便有所不能,处处受其制肘,更兼这萧迟月昔年曾是丐帮的执法长老,武功自不待言,只是他功名心重,意欲谋反,最后事败,险些命丧君山,如果不是大内血滴子头领杨契丹施手相救,他和于令仪早已被丐帮弟子乱刃分尸,尸骨无存了。

莲姑见这萧迟月出手狠辣,处处透着歹毒,誓要杀其而后快。朱大哥近来海上漂泊,不得自由,饥时便捉海中鱼虾填肚子,渴了喝海水——虽然苦咸——但是人在困境也只有随遇而安,勉为其难。所以精神萎糜,不是很振作,如果换做平常,这萧迟月未必便是对手,可是现在人在窘途,非是6路,所以难免上下颠簸,不得自由!她眼见朱大哥难以抵敌,便顾不得自身安危,用手中短木棒向着萧迟月背心搠去,因为此时萧迟月正转身和朱世杰激斗,背对于她,因见她不过一柔弱女孩,能有多大能耐,所以并未放在心上。莲菇见朱大哥情势危殆,也顾不得什么仁义道德,抬手搠去。这萧迟月虽武功不柔,然一心不能二心,他前面是朱世杰生死以搏,不料后面又有莲姑暗施杀手。这下着实让他猝不及防。

萧迟月见顾此失彼,只有拚一拚。他对朱世杰挥出一掌,将朱世杰逼迫一边,然后伸腿踢出,更不回看,一式“魁星踢斗”踢向莲姑手臂。这下莲菇始料未及,萧迟月一脚正踢个正着,啊呀一声撒手撤棒,跌坐在船板。船板本来在海面起伏不定,这下受力更是上下晃动,险险将三人掀翻大海之中。

这时袁承天正居高临下,见这情形正思量要不要救这朱世杰。便在这时正听见朱世杰啊呀一声正了一掌,翻身跌坐在船板,嗓子一甜,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一时之间气血翻涌,心神难定。正在此时海面又驶来艘大船,不是别人,却便正是嘉庆皇帝的大船。船上的是罗军门——罗炳耀,是广东水师提督。在有清一代设三处水师提督,分别为长江水师提督、福建水军提督和广东水师提督,三处皆受顶头上司水师总督节制,其实官职从一品,除却上司总督便是提督官职为大,为一方大员,负责统辖一省6路和海上一切官兵,可说威权极大。

原来那日嘉庆皇帝见袁承天所驾之船爆炸沉于海底,却不见海水中有血水,更不见袁兄弟尸身,便心下不死,誓要驾船于大海之上遍寻于他。他这些时日念兹在兹,于心中念念不忘于袁兄弟,有时人之情谊胜于手足之情。不巧这时正会同萧迟月大船,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萧迟月将朱世杰点了穴道,让水手放下绳索将他拉到大船之上,又将莲姑制服,也一同上吊至大船之上。嘉庆皇帝大船也驶来。众人见是今上,纷纷出迎,山呼皇帝,跪列两旁,目视于地。嘉庆皇帝迈过搭在两船之间的船板,见到受缚的朱世杰和莲姑,不由轻轻一笑,说道:“朱兄弟别来无恙,不料匆匆一别,今日又会,真是幸何如之?定当浮一大白,共醉生平,方不负这盛世年华!朱兄弟,你说是不是?”

朱世杰此时沦为阶下囚,甚为懊恼,只哼了一声,不作言语。嘉庆皇帝知他心有不服,心想:今日可由不得你再行猖狂。他走过去,落坐船帆之下帅椅之上,四下睥睨天下,仿佛君临天下,谁与当锋,神态说不出英武!

袁承天心中暗暗叫苦,忙不迭低下头,害怕他识出自己本来面目,耳根热,面上红,心中忐忑不安。这真奇哉怪也,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现象。嘉庆皇帝闪目之间见到那多铎世子多福安,心中诧异,心想他缘何在此,看来必有所为,但是他却不相询,只是轻描淡写道:“世子,你近来武功可有长进,朕甚为挂念。”这皇帝和世子多福安年纪相仿,本为兄弟,但是人前却君臣相称,不可坏了礼数。多福安忙叩为礼道:“臣闻丐帮逆贼为害海上,便令萧统领出海擒拿此贼,本意回归中路,回京面禀圣上,请皇上定夺。”

嘉庆皇帝深以为是,颌笑道:“世子大有乃父之风,皇叔可喜可贺。”多福安忙叩谢皇恩,代父领过,侍立一旁。他又一一向皇上介绍萧迟月和终南剑派掌门白一平。嘉庆皇帝心下一沉,他深知这白一平非是泛泛之辈,在江湖之上大有名头,虽无法和少林和武当相抗,可是亦是名门大派的领袖。竟然为皇叔多铎所用,心中能不骇然。但是他这一惊诧只是瞬间而过,便言笑宴宴,不以为是。

他这细微表情都被袁承天瞧在眼中,只见皇帝平静神情闪过一丝杀机,心想皇帝的忍奈度也是有限的,将来这多铎王爷下场不知如何?只怕也好不到那去!世间奸佞之人终究不会有好下场,远的如那魏忠贤,生前风光无限,世称九千岁,一时风头无两,生祠更是遍布全国,一时之间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而一旦获罪,投环于死,声名狼藉,落了个骂名无数。近的如那和中堂,荣华富贵享尽,可是一旦新君上位,便令他畏罪以死,岂不可惜,空有才华,却为人不正,以至身死无地,是为可悲。这多铎也是野心不小,将来恐怕也难保全领!嘉庆皇帝见朱世杰脸有愠色,知他心中不服。便亲自解了他被制穴道,因为人家亦是皇室后人,这样殊非待客之道,所以让他自由才是正道。朱世杰冷哼一声,心道:“假仁假义!”嘉庆皇帝见他神情倨傲的样子,也不以为是,径自走回。众人见朱世杰非但不感激皇帝,反而有些不屑的神情,心中不满,不明白皇帝何以对他优待。嘉庆皇帝并不理会众人表情!

他径回座位话锋一转,转头看着朱世杰,冷冷道:“朱世杰你先前劫持朕躬,可说大逆不道,更兼组织乱党,祸乱天下,可说罪不容诛;——但是朕姑念你是朱明后裔,不加计较,只要向朕承诺以后改恶从善,不再与朝廷为敌,解散洪武门!”朱世杰冷笑道:“却也休想。这天下本来是我朱姓天下,只因天下干戈,以至天下生灵涂炭,一至才到了不可收拾之地步!非是朱氏子孙不孝!”

嘉庆皇帝拍案而起道:“谁是逆贼来着?谁又是英雄好汉?谁又是天下真主?”他见朱世杰不言语,声音缓和道:“你也不想想你先祖德行有亏,以至失了天下,这又怨得谁来?”朱世杰道:“当事之时百姓起义攻城下,欲要城下之盟,欲要封王。帝之不允,以至以身殉国,身死国灭,后来祸不旋踵,天下沦陷,又回洪荒猛兽食人时代!”嘉庆皇帝却道:“天佑好人!所谓时也、运也、命也!正是时不我待!是天祸亦是人谋!该我爱新觉罗氏坐拥天下,这是天命所归!”朱世杰冷冷笑道:“什么天命所归,全是无稽之谈!现在虽然天下是你满洲人,将来未使不会重归汉人天下?”嘉庆皇帝道:“痴心妄想!朕要一并诛杀尔等殆尽,方出胸中恶气!”

袁承天见嘉庆皇帝如此情形,见他眼中杀机,似乎随时便要喝令杀人,心中一颤,寻思如何救这位朱明王孙?朱世杰忽然凛然昂啸天道:“刀在鞘中不斩人,世无英雄空叹息。我自抹去两昆仑,看去天下是谁家?”然后大笑三声,又道:“列祖列宗,世杰不孝,不能恢复汉家天下,实在无颜见先祖于地下也!”然后他忽然手起掌落,正拍中天灵盖,立毙当场。袁承天要出手已是不能。这朱世杰也是刚烈如此,比之崇祯帝朱由检犹有过之而不及也!莲姑见朱大哥大义领死,伤心欲绝,已是生无可恋,也是抬手拍落,头脑碎裂,两个人都横死当场。这只是刹那间功夫。袁承天心中隐痛,只是无法可施。

嘉庆皇帝见朱世杰如此刚烈,也是叹息连连,长叹一口气道:“先祖刚烈如此,宁死不降!而后人亦是刚烈如此,一门忠烈,一门英烈,一门英雄!古今罕有,比之那位乐不思蜀的皇帝可强太多了,同是汉人却差之千里,让人叹息!朕一向敬佩于天下英雄,厌恶于奸佞之人!来人,将这朱世杰和这女子好生安置,待回归中土,加以后葬!”袁承天见这嘉庆皇帝对朱世杰如此后待,心中一热,心想:他也非无情无义之人!只是这朱世杰和莲姑如此刚烈,让人心生敬意!

萧迟月和多福安和白一平见皇帝如此处置,觉得他纯是一片善心,心想:原来他是恩怨分明的君主。

忽地海上大风起,将这座船掀起,忽高忽低,颠簸不已,眼见天上乌云密布,一场大雨便见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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