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险些被鬼物杀死,千钧一发之际,是斩龙金剑挡在了我的面前……”
所以,薛宴惊所言,无半句虚假。
真的是斩龙金剑救下了她,也的确是归一魔尊救下了众人。
“可是……归一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薛宴惊苦笑:“当时,我也真的是很惊讶。”
那一刻,她想了很多很多,萦绕于脑海中的一团乱麻终于一一串联起来,变得清晰明了。
比如撞掉她面纱那人的恐惧,红鸾圣女的态度,还有仙霞派长老为何会在魔尊寝殿之中撞见她。
红鸾圣女当日所言“归一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手”,果然是漂亮,十指修长,干干净净,虎口没有常年握剑磨出的茧子,竟像是一只真正被娇养在魔宫的金丝雀一般从未历经人世之苦——她的确已经很久没有握剑了,因为斩龙剑本就不是实体,而是由她灵力所化,凭她心意如臂指使的一柄灵剑。
说来有趣,浩浩三界,觊觎斩龙者众,却竟无一人猜中这个秘密。
那一刻,她似乎想了很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不再去猜测过往,亦未去忧虑将来,只打算先砍死眼前鬼王。
斩龙剑与她心意相通,薛宴惊无需握剑,掐着剑诀手腕一旋,空中长剑一振,向鬼王刺去。
金光一寸寸地逼近,黑雾被炙烤得十分难受,不甘心地尖啸一声,竟不迎战,选择了转身避走。
原来它一直潜伏在万剑秘境中,却也听说过斩龙的赫赫威名。
它不止是在修炼,更是在收集修界种种消息,那些来圣地寻剑的修者喁喁细语,如溪流般汇入它的耳中,斩龙金剑偌大名声,剑下斩过英雄豪杰,亦除过鬼怪妖魔,一视同仁,万物刍狗。
这柄天底下最霸道的一柄剑,实乃剑修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他们倾羡一番后,时常还要感叹其明珠暗投,跟错了主子,鬼王如何不曾听闻?此时一个照面已被灼伤,便不敢撄其锋芒,急欲遁走。
薛宴惊如何会给它这样的机会,剑先发,人后至,在空中握住长剑,手中锋芒翻腥风覆血雨,一剑斩出,黑雾便被砍成两半,断口互相贴近蠕动许久,却再也无法重新愈合为一体。
远处传来寒鸦一声啼,遍天金光映着她一袭蓝衣。
薛宴惊再掐剑诀,金剑绕她身侧游走一周,仿佛在欢庆她终于肯再次唤它出鞘,随后疾刺而出,纵横剑气将黑雾洞开,一剑荡开妖邪,一剑还天地正气。
鬼王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它一直潜伏于万剑秘境中,其实还未到决心出世的时候,这一次是感应到精心培养的同族被悉数屠戮,才出山复仇,看到薛宴惊时,又突然动了心,想换上她的躯壳,可惜这个决定只是加速了它的灭亡。
它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本是轻轻松松出来碾死一只虾米而已,却钓出了一条纵横四海未尝一败的鲛鲨。
剑锋冽,锐不可挡,一往无前,金光在黑雾体内爆开,把它炸成了点点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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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向逸散开去,寄望于至少有一片能逃脱薛宴惊的天罗地网,但她张开双掌,所有碎片便被牵引着飘向她,没入掌心的一刹那,即是灰飞烟灭之时。
簌簌的灰烬落了下去,很快又被秘境中下的一场雨洗净。
风波已平,薛宴惊以苍天为被以地为席地仰面躺了下去。
归一魔尊啊……
对于自己曾经的身份,薛宴惊很震惊,却仍然没什么实感,因为她闲下来第一个念头竟是——等等,鲸饮楼收了她多少灵石来着?
怪不得圣女跑得那么快。
绵绵细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彻底洗清秘境中鬼物的痕迹一般,薛宴惊爬了起来,把昏迷在地的众修士逐一扛进万剑宫檐下。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像是凡间下雨急着收衣,莫名把自己逗笑了。
把众人收进万剑宫内,薛宴惊一跃踏上了宫顶的金色琉璃瓦,负手而立,听着雨打着瓦片的声响,闭上双目,以灵气疗愈体内伤处。
她曾数次猜测过自己和归一魔尊的关系,如今谜团终于得以解开。她并没有试着蒙骗自己这只是一个巧合,毕竟是天底下独一无一的斩龙金剑啊,她苦笑了一声,觉得真相其实也在情理之中,百年时光,她薛宴惊既然还活着,又怎会寂寂无名?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用了另一个身份,另一个名字。
原来流落魔界的一百年间,无人拯救她,无人保护她,无人让她依附,是她自己救了自己,给自己拼出来一个名号。
可是归一魔尊,自己当年,又是为何会选择这样一个身份呢?
薛宴惊不知道过去种种,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儿,该做什么,心下却无丝毫慌乱之意。不过说真的,任何人突然发现自己有着近乎天下无敌的实力,第一反应大概都不会是慌乱的。
虽然她心下还是有很多疑问,比如归一到底是修了什么古怪功法,导致前几个月她体内尚一片冰寒,如今却又能催发出烈火赤焰;比如一个百战百胜无敌于天下的人如何会重伤失忆;比如外面到底有多少人等着要砍死她;何人是敌,何人是友……
薛宴惊灵气在体内运转一周,睁开双眼,看着烟雨蒙蒙中的青山远影、碧柳垂丝,压下诸般心绪,忽而扬眉一笑。
管他呢?
往事不可追,惟愿来路问心无愧。
千山万水,且走它一遭。
无悔无畏,才不枉来人间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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