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底雕龙的宝座上,端坐着傲睨万物的帝王,下方是笙歌曼舞,是尽情畅饮的众仙,是奢靡的海味山珍,场中是不断抛撒着花瓣的舞姬,是上慢了一只酒盏就要被管事斥骂的战战兢兢的侍从,门外是跪在地上给仙人飞马擦拭蹄子的奴才,城郊是为了种出令上仙满意的粮食而把血液与汗水通通抛洒的下等人,矿井下是用生命为代价为仙人挖取珠宝的矿工……
放眼望去,满座都是锦绣颜色,珠光宝气险些要晃花了眼。各式珍馐美味,香气扑鼻,欢声笑语不绝于耳,鼓乐齐鸣,热闹非凡。
三千仙人齐声祝寿时,任哪位王者能不志得意满?
乐峰帝君看着自己亲手缔造的一切,露出了一个意气昂扬的笑容。
有人歌功颂德,有人说着恭维的吉祥话。
薛宴惊与众人一道起身祝酒时,一直在盯着自己的杯子,杯中无酒时,看起来不过是普通的玉杯,一旦斟酒进去,便幻化出山水云雾、花鸟百兽等图案,分外精巧。
器具精巧,菜肴只有更精致的份,今日单前菜便上了九轮,然后是小吃八品,夹杂着上了十几轮酒,随后才是正菜。
有人百无聊赖,便开始拿薛宴惊逗趣:“宴儿身边那斟酒的姑娘似乎也是下界来的呢,得了仙君青眼,当真云泥之别。”
巧了,今日给她斟酒的,正是曾在羊圈里给了她羊毛的温文梦,两人对视一眼,后者眼神里夹杂着微不可察的鄙夷,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似乎和她多说一句都是白费唇舌。
“咦,宴儿今日又带了琴?可是要堂前献艺,一雪前耻?”
“没错,我苦练十年,就是为了今日。”
一群人又掩唇笑了起来:“叫她献艺,不过是把她当歌姬舞姬似的逗弄呢,她倒是不懂,还当真回去苦练了。”
鹤铭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直心不在焉的,没有为她说话,大家都兴奋地猜测她是不是已经失宠了,如此一来,当真是比起秀儿都大有不如。
遗憾的是,虽然鹤铭心不在焉,喜欢为难薛宴惊的凰凌仙子却一样
心不在焉。
众人起哄道:“宴儿,那你就站出来给大家表演一个吧。”
薛宴惊笑了笑:“不行,我准备的如此精心,可得用来压轴。”
“哟,说她胖她还喘上了,真有意思。”
这刻薄的话语连立在薛宴惊身后的侍从都听得分明,她却恍若未闻,一道道用着呈上的菜肴,品尝得很认真。
见有人讽刺地望着自己,她还笑着解释:“最后一次了,可得好好珍惜。”
“还挺有自知之明,”大家便又笑了起来,“知道仙君对她的宠爱持续不到下一个逢千寿宴。”
薛宴惊笑得比她们还要灿烂,一时其乐融融。
待宴会逐渐接近尾声,早有人迫不及待想看她出丑,便起哄让她站出来表演一曲。
薛宴惊也不再推辞,用帕子细细擦净了手,抱着琴慢吞吞地站出来,对王座上的人行了一礼:“一曲下界桃花扇,恭祝帝君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场上一片沉默,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不会说话的人了,祝一位活过几万年的仙人“长命百岁”,这和诅咒有什么区别?
好在帝君不欲当着众仙的面和一位小小下界女子计较,只沉着面孔一点头:“好,你奏琴吧。”
薛宴惊便独身一人走到宽阔的场中央,认认真真地端坐在琴前,抬手拨弄琴弦,众人一听便直皱眉,这灾难般的琴技,你好意思说自己苦练了十年?
有人开口笑道:“宴惊宴惊,起了个惊艳满堂宴上宾客的名儿,怎么却总做些让人笑话的事?”
偏偏薛宴惊这厮不满足于抚琴,还配了一段难听到令人想把耳朵砍下来的唱腔:“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众人一开始只觉得难听,待终于反应过来这鬼哭狼嚎般的腔调里唱的究竟是什么词句时,有人惊怒着一拍桌案:“放肆!”
薛宴惊却仍不肯停口,操着她那把五音不全、不堪入耳的歌喉唱得尽情:“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
有下界来的飞升者听到这歌声,先是讶异,随后不由畅快一笑,笑着笑着又觉得悲哀。先前还觉得薛宴惊攀龙附凤、以色侍人,如今看来她是终于被逼疯了。
帝君也终于坐不住了,原本寿宴上不该见血,此时也忍不住想叫人把她拖下去。
正要开口,见一亲信疾飞入内,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帝君满面的诧异之色众人都看在眼里,只见他连一句交待也无,匆匆便要离开,大家不知发生何事,都是好奇不已。
正在此时,见帝君已经纵身飞起,一直心不在焉的鹤铭仙君却忽然将手里的玉杯重重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响:“留下他!”
留下谁?他又在号令谁?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乐峰帝君已经极诧异回头望向鹤铭,语